如今作为丞相,政令得以在底下推行,畅通无阻。
自己何尝不是借了这些人的光?
这几年下来,李善长安插了大量功臣子弟,在大明的各处官僚体系之中。
先不说背叛淮西阵营后,要面对如此之多人的报復。
单是得不到现如今的支持与方便,后面做事都会举步维艰。
此时的胡惟庸,再度陷入到了两难境地。
他心中又有些动摇了。
一个想法告诉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侄子,让渡掉相权。
如今自己已被视为淮西集团的叛徒。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然超出自己的预料之上!
但另一个想法,又在此时不断拉扯他。
既已让渡相权,归於皇帝这边。
事已然做下,全无回头的可能。
现在回头,淮西集团当你是叛徒,皇帝那里还觉得你两面三刀。
他不禁在此时,又想起胡翊当初给他的告诫。
李善长当初,也曾在朱元璋面前反覆横跳,最后带来的下场,便是罢官还乡。
李善长能平安无事的退隱,这与他一身功勋有著极大联繫。
可自己又算什么?
便在这种反覆的拉扯之中,胡惟庸现在难以下定决心。
他的迟疑虽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精明老道的李善长捕捉到了。
见自已亲手培养起来的人,居然还在犹豫,李善长变得怒火中烧。
他强忍怒气,再开口时,虽不至於恼怒,声音却也不似刚才那般温和了。
“你让权於朱重八,今后手下的那帮人,他们必然转向依从皇帝,就不会再依从於你了。”
“惟庸,你也知道,富不过三代,三代而穷的道理。
若不想子孙后辈地位滑落,成为那填充別人功名的累累白骨,你便要扶持这整个胡家你这附马侄儿高不可攀,又做事太过严厉,他不愿提携族中亲眷,未来胡家门中又该如何出头呢?”
见胡惟庸在思考,李善长趁热打铁,又劝道:
“你当知道,多纳妾、多生养,多叫族人生养子嗣,这里面是有学问的。
即便將来咱们的子女爵禄有限,后辈们没有出息,只要族中子弟一直在读书,数量庞大,就总比別人更能够出人头地。
族中即便没有了你,他日若再出个尚书、丞相,这一族照样可以再旺盛百年,你之后裔也可因此得福。
即便出不得大官,多几个知府知县,家族之中依旧可以传续,等待后续人才再出,重新振作家族即可,如此才能成就世家之体,让子孙后代们不再吃苦,少走弯路。”
他盯著胡惟庸,语重心长的道:
“惟庸啊,所以你这权交不得,还得拿回来再说。
先將你族中子弟都安置好,给他们官位,等个十年二十年,待胡家起势,那时候你才能心安啊。”
若说他先前的话,胡惟庸还有一些迟疑。
这一番发展宗族的道理,则令胡惟庸心动了。
毕竟谁也不想后辈子孙吃苦,到了乱世,被抓去做个壮丁,成为別人封侯拜相的垫脚石。
李善长则是盯著这个亲家,目光如炬,总觉得这样还不保险。
该劝说的已然劝说,接下来就到了显露实力的时候了。
“你放心,老夫在朝中树大根深,你嘛——交权便是作茧自缚,若知道亡羊补牢,倒也未晚。”
正说到此处时,鱼儿上鉤了。
李善长抬起鱼竿,便拽起一尾金色的鲤鱼出来。
“不错,不错。”
他当即大喜,心情舒畅极了:
“今日这尾金鲤,莫不是要中了当年陛下之言。”
“亲家,不知陛下当时说了何话?”
胡惟庸问道。
李善长笑著摆手道:
“倒也还不一定呢。”
他摆手表示谦虚,可那脸上哪有半分谦逊,尽都是得意之色,李善长此时眉飞色舞的说道:
“陛下曾言,將来大封功臣之日,当为老夫赐一免死牌。”
听到这话,胡惟庸又是一愜。
那可是免死牌啊!
李善长便又摆了摆手道:
“这只是陛下一时之言,还算不得数,还算不得数的,哈哈哈。”
算不算得数,在这里都已不重要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胡惟庸听的。
他李善长在朝中树大根深,將来又有免死牌,你胡惟庸有什么?
將来出了事,你胡惟庸的倚仗又在哪里?
他这话说的极其隱晦,但威胁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今日这话,令胡惟庸是如坐针毡,接下来怕是更加睡不著了。
叫他將每日发给朱元璋的奏摺改了,再揽回自己之手,这无异於是在与虎谋皮啊!
玄武湖上,胡惟庸在沉思。
駙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