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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

李善长把大手一摆,却是笑道:

“国舅爷可知,那紫藤浸膏与生灰,乃是老夫手下经营的货源?”

事到如今,李善长便也不再隱瞒,站起身来,对郭兴讲道:

“此中事,连老夫都尽知,陛下有几千检校在,莫非他就不知道吗?”

郭兴后背的冷汗,已经快流到裤管了。

李善长依旧是不慌不忙,又慢悠悠的开了口:

“那五人的来歷,陛下早已清楚了。

国舅爷不妨想想,朱文正当年被杀之事,犹在眼前,陛下先將他用鞭子抽个半死,囚於桐城,而后一杯鳩酒送他往。

国舅比朱文正,与陛下间,孰亲?”

见郭兴不说话,李善长此时终於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来,立即换上了一副傲然的姿態,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又道:

“老夫可保国舅爷平安无事,满门无伤。

若將来国舅爷出將入相,做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敬仰的丞相,老夫亦当鼎力相助,整个淮西功臣都將是你的助力与臂膀。

只望国舅以诚相待,此事才好周旋啊。”

说罢,李善长故意起身告辞,拱手作別道:

“国舅既有要事,老夫告辞,再会。”

“且慢!”

眼见得李善长要走,郭兴这一刻心中生怕痛失了这颗救命稻草。

刚才李善长的那番话,早已经一步一步突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之所以他还能不为所动,那完全是因为表面上强装出来的而已。

真实的內心深处,郭兴早已是內强中干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事已经做的如此周密,却还是泄露了出去?

这下不止陛下那里知道了,就连李善长这里的耳目,竞然都没能避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郭兴这下都开始起怀疑人生来了。

实际上,他这次做事还真就算是滴水不漏。

唯一令人没想到的,是朱元璋会驾临郭府,前来弔唁长兄。

按说长兄官职极低,帝后应当不会亲临才对。

但就是朱元璋出乎意料的到来,起了个好心,要给郭家这份殊荣。

这反倒惹来了他的猜疑,对於大虎、二虎不见的事,意外展开调查,揭露了这一切。

若非如此的话,李善长也得不到检校们四处搜寻郭兴府上五人的消息,他自然也不会把別人购买生石灰、紫藤的事与此事联繫起来,最后专门跑到国舅府上来诈这郭兴一趟。

结果这一诈,还真就连哄带嚇的全给整出来了。

事情这么寸,这是郭兴根本无法想到的事,他自然也避不开这个坑。

事已至此,全然败露,又是被李善长当面点破。

郭兴这下想不认怂都不行了,尤其想到李善长可能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当即是態度一软,亲手上前將其搀扶回来,重新落座。

郭兴又仔细观察了一番书房外,见四面无人,这时也便顾不得自己那点高高在上的面子了。

他躬身衝著李善长三拜,显得异常卑微问道:

“李相,可否助我脱罪?”

“然也。”

抚须而笑的李善长,又拉著郭兴重新坐下,一副和蔼长者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对郭兴言道:

“陛下那,你不如朱正亲,恐怕要对国舅下杀。”

“可他也不想想,国舅的亲侄儿不过是被安插进了太医院罢了,在里面做个小小医士,连个品级都没有,他胡翊这个做駙马的就非要將其剐杀。

那可是千刀万剐啊,还是剥了皮再剐!“

郭兴咬著牙,脸色变得铁青,周身都在颤抖。

李善长此刻又开始拱起了火:

“这小畜生真不是个东西,他初入军营时,是二国舅在李文忠军营帮他。

沈儿峪一战,是你这个国舅爷全力助他,这么多往昔的恩义都能不顾,就將我天保贤侄处死,还死的那样惨然。

他胡翊能恩將仇报,做这个白眼狼,你为侄儿报仇,只不过衝击了医局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大罪?”

郭兴这时候就深觉自己找到了知己,在李善长面前拱著手道:

“还劳李相与淮西诸位兄弟们一同为弟求情,弟今后,便唯李相之命,马首是瞻!”

“不不不。”

李善长此时却又摆手,大摇其头道:

“你不能以老夫为马首是瞻,反倒,你要与老夫为敌,与淮西眾武勛们为敌,方可得生啊。”

“此话何解?”

“你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若与老夫等人联合,那是取死之道。”

李善长循循善诱道:

“我淮西眾多武勛功臣们,是你背后的助力,却不能保你,反倒要参你。“

“参我?”

“不错,我们一起逮著机会参你,夺你兵权之际,陛下自然要顾念大局。

到那时,为了將你这自己人罩定,保住皇帝的权势,朱重八定然会一心保你,到那时就算再如何心存芥蒂,他也不会杀你,如此国舅的位子自然稳固。

今次举子拒考,如潮水蜂拥,来势汹汹,只需以此法將胡翊声名败尽,老夫自有办法再將胡惟庸拉下相位。

到那时,陛下手中可用之人只能是你,老夫会用尽一切方法推你上位为相,到那时你我一唱一和,明面上是两派,背地里却如一。

淮西功臣明面与你是政敌,暗自咱们通著曲款,这叫相济相生,老夫与你的这番谋算,便落在此处了。

,郭兴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意识到了李善长与胡惟庸的关係,似已决裂,而自己显然就是李善长重新物色的替代胡惟庸之人。

这其中的因由究竞如何,他虽不知。

但目前来看,想要保住性命,单靠他自己是不行了。

也是由此,送走了李善长后,郭兴不免心中暗道了一声,这李善长可真是老谋深算吶!

次日的朝堂上,朱元璋把胡翊拉去旁听。

烦心的事太多了,这些举子们叫器的极凶,要求恢復经义的地位,又要对胡翊的祸国殃民、不敬圣贤做出惩处,请求朝廷给他们一个交代。

举子们绝食到今日,那是真的不吃饭吶,南京的三月底虽已暖和了,但早晚间的温差还是极大。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举子们出事,任何一点轻微的损伤,都会引来皇帝与太子的声名受损。

被蒙在鼓里的大眾是看不清这些的。

他们只会看到皇帝与太子虐待举子,胡骄马带头逼举子们绝食。

照这样长此以往下去,再由后世那些文人们一番曲改,別管朱元璋做成了什么丰功伟绩,胡翊如今的声名是多么的正面。

到了后世,他们也就是暴君与卖国奸臣的形象,到了戏曲舞台上都要被丑化成白脸。

朝堂上。

朱元璋这个皇帝还未至,那些言官们聚集起来,跃跃欲试,已然是擼起袖子准备硬刚皇帝了。

这要换做是平时,没有什么好的理由,他们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但今日却不同,如今得罪天下举子,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这时候再不出面劝阻,硬刚皇帝,那啥时候刚呢?

傻子才会放过此等几十年难得一遇、青史留名的机会。

“陛下,臣秦龙今日为绝食举子们说话,此乃大明日后繁盛的人才之基,陛下怎可坐视不理?

臣请陛下仿照唐太宗,纳諫之风,开仁德之恩,饶恕他们吧!”

“臣方一帆,今日冒死直諫,陛下岂闻明君治国,昏君误国乎?

臣不想陛下做昏君,今日臣自备下棺材,就抬放在午门外,陛下若不允臣等之提议,甘愿撞死御阶,以醒陛下之心!“

“臣愿协同赴死,只愿换回陛下仁心!”

“经义取士不可削,还望陛下明鑑,明鑑吶!“

这一大早上的,乌央乌央又跪下了十七八位御史。

隨著这些人的呼喊声一起,责罚駙马胡翊,安抚举子之心,赦免入狱举子的奏疏与声音,始终响彻在奉先殿之中。

隨即,哗啦啦的一同跪下去七十几位文官,加上这十七八位御史,近乎百名朝臣一起跪地呼唤。

一见人多起来了,大家呼吁的声音一下就放开了,那些平日里不敢与胡翊作对之人,这时候也是一起发出了声音来,一时间无数的声音聚集在了一处,把朱元璋这个堂堂皇帝,就这样架在了上面。

“臣等请求陛下恢復经义占比,遵从旧制,责罚駙马,赦免入狱举子,以安天下士林之心!”

朱元璋神色复杂的很,此时,终於是將目光落在了这个女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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