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原本涣散的眼神猛地凝聚了一瞬。
他试图坐直些,但身体不听使唤地晃了晃,只得又靠回去,声音沙哑带著酒后的黏腻:“下毒?在……在你的太子府?”
李承乾点点头,扇子依旧平稳地摇著:“孙儿也没想到,一向守卫森严的太子府,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人已经揪出来了,但其畏罪自尽,线索也断了。”
“父皇下旨,斥责孙儿治府不严,让孙儿闭门思过。”
“过两日,还要孙儿隨驾去九成宫避暑,说是……要亲耳听听孙儿和青雀分说清楚。”
他將『九成宫』和『分说清楚』这几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些。
李渊抓著躺椅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著窗外刺目的水面反光,脸上的醉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衝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著痛楚的追忆。
临湖轩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蒲扇摇动的微风声和窗外隱约的蝉鸣。
良久,李渊才缓缓开口,声音带著一种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的沧桑和冰冷,因为酒意而有些含混,却愈发显得森然:
“下毒……呵呵……又是下毒……”
他猛地转过头,那双看尽世事变迁的眼睛死死盯住李承乾,里面翻涌著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忿怒,有悲哀,更有一种刻骨的寒意:
“承乾,你可知……当年在秦王府,你父皇……也差点被人毒死在庆功宴上!”
李承乾摇扇的手微微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孙儿……略有耳闻,但详情未知。”
“略有耳闻?”
李渊嗤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苦涩和嘲讽,酒气隨著话语喷出:
“那是武德七年!二郎刚刚平定刘黑闥,携大胜之威回朝!朕在宫中设宴为他庆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难以抑制的激动和酒后的失控:
“就在那宴席之上!有人在他的酒里下了鴆毒!”
“若非……若非当时侍奉的一个小內侍及时呼叫太医……你父皇,早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