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见礼完毕,朱厚照就很亲热的说道,「刚才我让人去内阁通报三河驿案的事情,想必梁卿也已经知情了。」
梁储顿了顿,说道,「老夫已经得知了,这次过来就是特地的感谢陛下,为小儿查得了真凶。」
朱厚照笑了笑,说道,「捉拿那些妖邪,本就是朝廷本分,说什幺谢不谢的。」
那梁储闻言微微颔首,却不接这话,而是对朱厚照沉声道,「老臣晚年痛失爱子,当日听说此事时,便如五内俱焚一般。如今事情总算有个交代了,老夫想看看相关的文牍,也算了却这桩憾事。」
朱厚照脸上的神色不太好,迟疑道,「这……」
梁储等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道,「莫非老臣不能看吗?」
朱厚照只能说道,「倒也不是。」
接着指指刚才扔到地上的奏疏,示意那太监给梁储拿过去。
梁储双手接过奏疏,看了看刚才奏疏扔的位置,又看了眼因为受到杖刑被郤永和金辅左右夹持着裴元。
梁储对裴元这张脸,印象极为深刻。
若不是当初裴元从他府上将梁次摅抓出来,也没有后续那些事情了。
这个小小千户明明可以一死,让君、臣、士人全都解套,却偏偏坏了他的事。
但是梁储城府极深,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毕竟他和张容当时联手蒙骗皇帝的事情可是要命的,天子已经不计较了,那其他人最好也都忘干净。
梁储目光落在那奏疏上,认真展开读了起来。
等看到了错漏百出的奏本,梁储的手微微颤抖了下,眼睛也微眯起来。
以他老辣的政治经验,瞬间就已经明白了,用弥勒教来平三河驿的案子,应该是朱厚照的意思。
不然的话,以朱厚照的聪明机敏,怎幺可能识破不了这奏疏中的几处谬误?还让人去通知自己结案?
也只有带着答案给出结果,底下人才会在粗疏之下,这幺不在乎是否符合情理。
梁储用手指轻轻在那略有些灼烧痕迹的奏本上摩挲了下,忍了又忍,终于是还是忍耐不得,向朱厚照问道,「是这样的吗?」
朱厚照没想到梁储会直接找过来,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刚才不是已经让人给梁卿说了吗?」
梁储长叹一声,语气消沉的说道,「老臣明白了。」
一旁的裴元,默默的垂着眼皮。
裴元的这份奏疏在自保之余,却是小小的坑了朱厚照一把。
他没想到梁储会跑来找朱厚照要奏疏原本查看,之前让陈心坚在审讯过程中搞手脚,也无非是预防一手。
毕竟这件事牵扯到梁储儿子的命案,事情是非常敏感的。
若是他们真的把这奏疏造的太过完美,一旦这奏疏流出,只要有一处错漏被攻破,就意味着整个奏疏被坐实造假。
直接负责此事的镇邪千户所,就要单独面对梁大学士的针对。
说不定,就连天子也会弃卒保车,对此不闻不问。
毕竟奏疏写的很周密啊,天子被其蒙蔽,也很合理吧?等到时过境迁,上头当初私下的承诺,谁还肯承认?
但若是这奏疏一片废墟,还能有力的定性「三河驿案」,那幺和这件事牵连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