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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传庭连忙争辩道:「此乃陛下亲笔,即便无印无署,亦是君命!」

「他日若有人责问,我大可出示此札!」

洪承畴直勾勾地盯着他,追问道:「要是别人不认呢?」

「谁敢不认?陛下他————」

「我说的就是陛下不认!」

孙传庭如遭雷击,顿时僵在原地:「怎————怎幺可能————」

洪承畴摇摇头,不顾震惊的孙传庭,而是自顾自地转身走向门外,挥手驱散了站岗的亲兵。

确认左右无人后,他才返回孙传庭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伯雅,你我共事多年,又合力擒获闯贼,也算交情不浅。」

「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为官者,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还要时刻留意庙堂风向。」

「你可还记得今年开春时,朝廷曾暗中与东虏议和之事?」

孙传庭点了点头:「略有耳闻,此事不是杨阁部一手主导的吗?」

洪承畴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以为如此大事,单凭一个杨文若就能做主吗?」

「没有陛下点头,他哪来的胆子?」

「可后来事泄,引发朝野哗然,陛下又可曾站出来承认半句?」

「明眼人都知道是陛下的意思,但最后也只是贬了个少詹事黄道周,装装样子而已。」

孙传庭瞳孔微缩:「督师的意思是————?」

洪承畴指了指孙传庭,又指了指北面京师方向:「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这位天子,是个溜肩膀的。」

「你不妨自问,你圣眷比之杨文弱如何?」

「可就算恩宠如他,陛下也不会出面承认议和之事。」

「你要是只凭这张无印无署的白去与贼寇联络,一旦事情有变,后果如何?」

「万一那贼酋言而无信,趁我等调兵之时北犯,致使西北尽丧,又该如何?

「届时,擅主和议、纵贼误国的滔天大罪,你担待得起吗?」

「袁崇焕殷鉴不远,还望伯雅三思而后行。」

洪承畴说罢,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孙传庭。

他今天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要不是看在孙传庭与自己共事多年,私交甚笃的份上,洪承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这番诛心之言的。

署衙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孙传庭盯着手中的信纸,脸色变幻不定。

而洪承畴却不急不慢的品着茶,他相信,自己已经把利害关系剖析非常清楚了,孙传庭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他今天之所以愿意说这幺多,除了和孙传庭的私交之外,其实也是存了一丝惋惜之心。

惋惜的不是别人,正是远在京畿督师的卢象升。

洪承畴与卢象升虽然没什幺交情,但他却对这位能文能武的同僚十分钦佩。

在洪承畴看来,卢象升已经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了,他实在不愿意看到孙传庭也步其后尘。

然而,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孙传庭沉默良久后,却对洪承畴深深一揖:「洪督师金玉良言,传庭感激不尽,铭记五内!」

「然而《左传》有云,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如今异族肆虐,山河破碎,千万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传庭岂能因顾及个人安危前程,而置天下大局于不顾?」

「要是人人都明哲保身,这大明还有救吗?」

洪承畴缓缓放下茶杯,转而一脸郑重地看着他:「伯雅,你可想清楚了?」

「此去乗险万分,要是那江瀚背信,你恐有西市之祸!」

孙传庭坦然道:「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况且,盘踞四川的那位,我观业行事,并非寻常流寇可比。」

「江瀚此人转战各地,基本都是对官绅藩王下手,少有屠戮百姓之举,反而多有分田安民之策。」

「或许————是个讲道理、识大体的人。」

「我欲以北直隶、山东千万黎庶性命相劝,陈说利害,或可争取半年时间,以全力应对东虏。」

孙传庭能说出这番话,显然是仔细研开过江瀚的崛起轨迹、以及施政方针的。

甚至在他内心深处,对于江瀚清理豪商劣绅、均分土地等一些政策,十分赞成和认同。

孙传庭此前可是花了大力气整饬陕西官场,才堪堪把陕西官员的贪墨怠政之风给压下去。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根深蒂固的豪强地主尼以下手。

这些人自发地围绕在秦王府跟前,暗中跟自己作对。

自己只是个巡抚,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皇亲贵胄,有些事还是要「乱臣贼子」下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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