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明江山,是越发稳固,还是越发倾颓了?」
卢象升面色一沉,这些问题他曾无数次想过,但却找不到答案。
江瀚不给他喘息之机,紧接着反问道:「卢督师,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的根源,或许并非臣子不够努力?」
「而是那领头的皇帝有问题?」
「住口!」
提到皇帝,卢象升如同被触及逆鳞,霍然起身,强忍着伤势朝着北方遥遥拱手,语气激动,「吾皇自践祚以来,宵衣旰食,勤勉有加,未曾有一日懈怠!」
「天下积弊深重,岂能归咎于陛下一人?」
「朝中或有奸佞,边将或有不力,此乃臣子之过,非天子之失!」
江瀚闻言笑了笑,讥讽道:「勤勉?他朱由检确实够勤勉。」
「可勤勉要是有用,天下何至于此?」
「自他登基以来,东虏四次破关入寇,屠城灭寨,掳掠人畜金银以千万计!」
「西北更不用说,旱蝗连年,流民百万,贼寇剿而复起,愈剿愈多!」
卢象升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江瀚:「要不是你等贼子,趁着天灾煽动愚民,造反作乱,牵扯朝廷精力;」
「东虏何愁不灭?灾荒何愁不平?天下何愁不安?!」
「尔等才是祸乱之源!」
江瀚看着他因激愤而发红的眼眶,摇了摇头:「卢督师,你这话,我听过的其他朝廷官员说的一模一样。」
「仿佛只要把反贼杀光了,天下就太平了,东虏就投降了,灾荒就消失了。」
「这话说出口,你信吗?」
「今天我就跟你好好算算,号称勤勉有加的朱由检,是怎幺对待陕西军民的。」
他屈起一根手指,愤然道:「崇祯元年,陕西大旱,延安府全年无雨。」
「到了十月,野菜挖尽;到了年底,连树皮都被剥光!」
「时任陕西巡按御史李应期上书皇帝,请求免去延安府当年税赋,次年税赋减半征收,以活灾民。」
「可你猜怎幺着?」
「皇帝只是留中不发,未做批覆,任由征粮催税的胥吏在陕西搜刮。」
「此其一也。」
说着,江瀚又屈起一根手指:「崇祯三年,陕西灾情持续恶化,饿殍载道。」
「时任陕西巡抚刘广生上疏,请求蠲免历年欠银,让百姓喘口气。
1
「皇帝不允。」
「同年,陕西籍致仕官员崔尔进等二十五人,联名上书,请求将从辽响中挪出二万两,用于陕西赈灾。
「皇帝依旧不允,并坚持全额征收辽响。」
「此其二也。」
江瀚语气激动,说着又再屈一指,「至于边军欠饷,你曾督师宣大,应该比谁都清楚。」
「西北边军欠饷数月是家常便饭,士兵们动辄卖儿鬻女,典当盔甲兵器。」
「此其三也。」
江瀚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传出去老远:「我就想问问卢督师,明明天灾肆虐,百姓易子而食,边军饥寒交迫;」
「可皇帝却屡次拒绝减免赋税,反而变本加厉,催征不休。」
「难道我西北的军民,就不是大明的子民?」
「难道我们这些泥腿子,就合该做那安安饿殍,不能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