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四书五经、圣人之言中,逐步向实用、经世的方向转变。
再加上首次全省招考,需要以一种慷慨的方式,向川中百姓和学子展示新政权的稳定性和正统性,吸引更多人投效。
所以对于这次秋闱,整个成都府的中枢机构都十分重视,并将其列为了头等大事。
而正当江瀚在成都筹备抡才大典时,邓阳和高迎祥的信使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分别将密信送到了汉王府。
高迎祥的信件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请求他出兵佯攻,然后打开荔枝道让他入川。
只不过令江瀚没想到的是,堵住高迎祥退路的,竟是自己派去的卧底。
这倒省去了他出兵佯攻的功夫,只需要让邓阳部从石泉县撤走,退回驻地即可。
反正方国安和邓玘两部明军都在磨洋工,逡巡不进,邓阳也没必要表现得太过积极。
万一到时候被朝廷发现他“忠心任事”,下令将他调离汉中这个关键位置,那可就坏事了。
只要邓阳一撤,高迎祥自然就能从荔枝道退入四川。
相比于高迎祥,邓阳寄来的密信,则是让江瀚觉得有些难办了。
这邓玘部川军的处境,竟然这么凄惨?
一位功勋卓著的副总兵,竟然跑到了参将营中诉苦求助,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是真情流露,还是别有用心的试探?
尤其是江瀚不在现场,那就更不好判断了。
不过,信中邓阳则对此显得颇有信心,认为有机会把邓玘拉拢过来。
思虑再三,江瀚还是决定让邓阳试一试,毕竟属下有主观能动性是好事,不能开口就是打击。
江瀚在回信中指示道:
可以一试,但一定要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进行。
务必谨慎,以试探性接触为主,不可急于求成,强行策反。
在江瀚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像之前招降马科一样,直接把邓玘部全部打包送进来。
对外就说哗变、叛乱,这样也能最大限度保障邓阳自身的安全,避免暴露。
写完回信并用火漆密封后,江瀚唤来亲兵:
“去,把密信交给邓阳的信使。”
“另外,传令剑州守将董二柱,让他在广元筹措一批粮饷,准备送往汉中邓阳处。”
很快,石泉县外的邓阳便接到了江瀚的回信。
见汉王同意了自己的计划,邓阳更是底气十足。
在他看来,拿下邓玘简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尤其是对方还把破绽送到了自己手上。
别忘了,他自己就是从明军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太了解这些丘八和官将们的软肋和心思了。
邓阳随即依令从石泉撤围,率部返回了勉县附近的驻地。
他前脚刚走,城里的高迎祥后脚就溜出了石泉县,率部往西乡附近赶去。
由于金牛道和米仓道的北部入口,仍在明军的控制范围内,高迎祥不敢冒险强攻。
他只能选择更为崎岖,但相对安全的荔枝道南下入川。
这一路崇山峻岭,闯军至少需要跋涉大半个月,才能进入四川境内。
回到勉县驻地后,邓阳立刻行动起来。
他先从自己的辎重营中调拨了一批粮草,然后亲自押运,前往了邓玘部的驻地——同沟寺。
同沟寺位于照壁山脚下,临近汉水,地理位置颇为偏僻。
要说邓玘这部明军也确实凄惨,驻地都被安排在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因为不堪忍受饥苦,邓玘营中已经有刺头带着部分人马,跑出去落草为寇了。
所以汉中府的瑞王朱常浩、以及知府王在台,担心邓玘部与这些“兵匪”里应外合,攻打府城。
他们索性就找了个理由,把邓玘打发到了同沟寺附近。
这里离邓阳驻守的勉县不算太远,万一邓玘部哗变,理论上还有明军可以镇压。
邓阳带着辎重队,走了不到五十里路,便抵达了邓玘的营地。
刚靠近营门,眼前的景象就让邓阳惊愕不已。
这所谓的营地,简陋的根本不像营地,反倒像是贫民窟一样。
外头栅栏歪斜,壕沟浅显,哨塔上更是看不见人影。
营内的士卒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多无精打采地或坐或躺在地上晒太阳,眼神麻木空洞。
根本看不到什么像样的训练和警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充斥着绝望。
也不怪邓玘沮丧,他的营地与邓阳营地里规整有序、精神饱满的状态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邓阳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军营,走了好一段,才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并上前阻拦。
来人正是邓玘的亲兵,之前跟随邓玘去过石泉县。
由于那几顿酒肉,所以他对邓阳这个财大气粗的参将,印象特别深刻。
那亲兵远远看见邓阳,连忙小跑过来,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谄媚:
“邓参将!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您稍等,咱这就去通报总兵!”
说罢,他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邓阳刚想拦下他问话,没想到这小子眨眼就跑没影了,只留他一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邓阳等了没多久,很快便见着邓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他脸上还带着惊讶和些许尴尬:
“邓兄弟?”
“石泉一别不过数日,怎的今天突然有空,到老哥我这破地方来了?”
邓阳叹了口气,脸上挤出一副诚恳的表情:
“唉,不瞒老哥。”
“那天晚上饮酒,我听兄长一席话,言辞真切,句句辛酸。”
“小弟回去后思虑再三,心中实在难安,老哥处境艰难,但却又爱兵如子,简直是我辈楷模。”
“这趟呢,就是特地从营中拉了些粮食给老哥送过来,略尽绵薄之力。”
说罢,他朝身旁亲兵努努嘴,使了个眼色。
亲兵会意,立刻让后面的辎重队掀开了大车上的油布。
邓玘抬眼望去,只见十几辆大车上,堆满了麻袋装的粮食,甚至还有几辆车上装着用盐腌好的猪肉!
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自己上次只是酒后诉苦,随口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