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放下文卷,开门见山地说道:「畅所欲言便是,朕不会因言问罪。」
工部尚书薛明纶当即躬身行礼道:「陛下,臣罪该万死。」
天子细眉微挑:「你有何罪?」
薛明纶愧道:「臣身为工部尚书,治下不严便是大罪。」
天子稍稍沉默,然后冷声道:「这几年你在工部做得有声有色,朕本以为你能打理妥当,却不料你连四司郎中都管不住!糊涂!若非薛淮从家里翻出这本手札,顾衡就会得逞,届时不光薛明章的身后名受损,就连朕也要受牵连!让天下人知道朕亲手树立的贤臣居然如此不堪,朕的脸面往哪搁!」
薛明纶额头上浮现汗珠,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只要天子还肯动怒就好。
他不敢争辩,连连请罪。
天子自然知道这位重臣的心思,骂了一顿之后幽幽道:「所以你那天叫薛淮过去,是将工部旧档中那些记录交给了他?」
这件事不算难猜。
薛淮今日能够一举击倒顾衡,在于他知己知彼,手中不光有薛明章留下的手札,对顾衡的底牌也一清二楚。
单凭他自己肯定做不到这一点,除非薛明纶出手。
薛明纶不敢隐瞒,垂首道:「陛下明见万里。臣只是觉得薛明章父子二人皆为诤臣,断然不会行营私舞弊之举,不过……臣没想到薛淮如此急切,不肯稍加忍耐,恳请陛下恕罪。」
天子知道这话只能信一半。
薛淮虽然只是翰林院编修,但他的性格早已人尽皆知,薛明纶怎会不知?
说到底,这位工部尚书是怕夜长梦多,被人借着顾衡这枚棋子牵扯出工部太多的问题。
如今审查多半会局限在顾衡本人身上,最多再加上一个都水司,不至于让整个工部遭受一次震荡。
他望着薛明纶恭敬的神态,缓缓问道:「那你认为是何人逼迫顾衡构陷薛明章?」
语调虽轻,却如一道惊雷落在薛明纶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