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泰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心里在权衡柳蒙所言。
王昭的举动固然让他恼火,余成光的站队更让他躁郁,毕竟漕军应当听从漕督衙门的政令,而不是俨然以扬州知府的门下行走自居。
柳蒙趁热打铁道:「部堂,还有那桑承泽身为桑世昌的儿子,世人皆知的漕帮三少爷,如今却甘为薛淮鹰犬冲锋陷阵,甚至不惜与漕标营刀兵相见,这岂不是明摆着和漕衙作对?漕帮子弟遍布运河,影响力无比巨大,而桑承泽如此死心塌地追随薛淮,背后有没有桑世昌的默许呢?」
赵文泰眼中寒光一闪,漕帮依附漕衙而生存,现在桑世昌的儿子公然站在漕衙的对立面,他这个漕运总督究竟做得有何意味?
传出去只怕会让宁党同僚嗤笑。
虽然这是前任蒋济舟留下的烂摊子,但是赵文泰无法坐视自己的权力被人分割,更何况薛淮还是宁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柳蒙见状便无比担忧地说道:「部堂方才夸赞朱荣顾全大局,学生并无异议,但他身为扬州监兑厅通判,今日所为究竟是顾全大局还是心向薛淮?学生以为,一个本该是部堂心腹的通判立场竟如此暖昧,还有漕军和漕帮等人的态度,这都在指向同一个问题!学生身为部堂的幕僚,岂能不为部堂筹谋长远?」
「够了。」
赵文泰深吸一口气,柳蒙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毒刺扎进他心底—这千里运河之上,究竟是他漕运总督赵文泰说了算,还是他扬州知府薛淮说了算?
即便他一开始不想接手漕督衙门这个烂摊子,但如今木已成舟,他只能尽力而为,才能在首辅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可以不去找薛淮的麻烦,却不能无视这位清流中坚对于漕运权柄的不断蚕食,如今漕帮和漕军当中的一些人无所顾忌地靠向薛淮,即便赵文泰能将漕督衙门握在手心里,将来他这个漕运总督说话还有多少分量?
换而言之,柳蒙所言确有几分道理,他至少要和薛淮辩扯清楚彼此的权责归属。
一念及此,赵文泰缓缓道:「薛淮说他会来淮安拜会本督?」
「是,部堂。」
柳蒙恭敬地说道:「薛知府临走前放言,待其安排好赈灾事务,便要来淮安拜会部堂,要同部堂当面分说清楚。依学生拙见,薛知府此非请益,实乃问罪之姿态!」
赵文泰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柳蒙心中不由得泛起忐忑,连忙改口道:「学生妄言,还请部堂恕罪。」
「薛淮并非恣意妄为之人,怎会不懂尊卑之分以下犯上?既然他要来淮安,漕衙自当好生招待,切莫小家子气惹人笑话。」
赵文泰目光幽深,又叮嘱道:「届时你拿着本督的名帖,将总兵官伍长龄和漕帮桑世昌一道请来。」
柳蒙拱手道:「学生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