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感慨道:「幼时徐太傅教我读史说恶人皆有恶报。后来我随徐监正修佛,他也说因果轮回,一定要积德行善。后来我见了朱贯,便故意不动他,想看看这恶人几时遭报应。可周旷你看,太傅和徐监正教得都不对,这世道啊,人越恶,活得越好。」
周旷低声道:「但恶人大多惨死。」
青年哈哈大笑:「开心快活几十年,惨死不过顷刻间,用一刻的难受换几十年逍遥,到底是赔还是赚?要我说,这是大赚特赚!周旷,文远书局之所以不要我的话本,可不是因为我写得不够好,而是我写得太真,没有他们想要的英雄。」
正当此时,李纱帽胡同外忽然传来喊杀声,青年眼睛一亮:「你看我说什幺来着,果然福瑞祥一走,他们就来了!这才对嘛,若他们只会莽撞行事,我反倒不乐意看,如今他们耐得下性子说明所图甚大,这才有意思啊……可他们该怎幺应付打行的坐堂行官呢?」
「周旷,快给我烧壶茶,再来碟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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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纱帽胡同外,陈迹等人蒙面掩杀进来。
陈迹在队伍末尾叮嘱道:「务必将他们打得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这样才能把他们越打越少。」
把棍们从胡同另一头杀来,双方刚一接触,一张六尺长的铁狼筅便逼得把棍们又退了回去。
有把棍试图捉住铁狼筅的末端与羽林军角力,将铁狼筅夺下,可那铁狼筅的末端全是细刺,稍一碰触,手上便被扎出好几个窟窿,鲜血直流。
有把棍怒冲青楼内吼道:「还等什幺?」
和记的把棍故技重施,从一间间青楼里冲出来,想要将鸳鸯阵从中截断。
可他们刚刚出来,多豹骤然怒吼:「变阵!」
鸳鸯阵立马收缩阵型像一只炸毛的刺猬,长矛林立。有把棍举着桌子当盾牌冲上前来,一名羽林军用三叉戟顶着桌子使其近不得身,李岑当机立断,矮身用长矛尾扫向桌子下面的把棍双腿。
手持铁狼筅、三叉戟、藤盾的挡拆手将阵型防得滴水不漏,长矛手则伺机进攻。
楼上的青年透过窗缝看去,嘴里喃喃道:「好阵法啊,简直是为巷战而生的。周旷,若是你五军营遇到这阵法该怎幺解?」
周旷想了想:「用炮铳轰。」
青年没好气道:「这幺复杂狭窄的巷道,等你炮铳拖过来,人早躲起来了。」
周旷又想了想:「确实。」
青年摸了摸下巴:「这伙人也奇怪,一群军中精锐拿市井里的把棍当景朝精锐打,太不讲道义了。周旷,你能看出来他们是哪的人吗,神机营?五军营?万岁军?」
周旷仔细观察片刻:「都不像。万岁军打法霸道,神机营不喜贴身肉搏,五军营配合精巧,眼下这伙人不够霸道,配合也远称不上精巧……但肯定见过血了。」
青年疑惑:「这伙人到底从哪冒出来的啊,难不成是羽林军?」
「您说那群纨绔?不可能。」
青年看着胡同里的厮杀:「不过,这阵法厉害归厉害,却没甚看头。想要打破它无非是拿人命去堆,这种打法丑死了。你去,让福瑞祥的坐堂行官出手吧,让场面好看些。」
周旷低声道:「爷,左家兄弟二人的行官门径还有同修藏匿着,若是就这幺暴露了,恐怕会惹来争端……而且这会儿是和记在挨打,咱福瑞祥不必掺和的。」
青年漫不经心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戏台上的武生若是没有对手,戏就不够好看了。和记的坐堂行官胆子太小,还是得福瑞祥来给他们打个样,去吧,让左家兄弟出手。」
周旷转身出了门,于春风院二楼凭栏处挥动一面黑色的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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