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顺着他的目光往戏台上看:「您稍后要密会的人在台上?」
靖王奇怪的看他一眼:「密会?密什幺会?」
陈迹疑惑:「您不是说有正事吗?」
靖王耐心道:「今日这林员外办堂会,专程请来了北派杂剧的孟班主唱《白舟记》。要知道,孟班主可是当年名满京城的名角,想听他唱一折戏不容易,我就是来听戏的。」
陈迹:「啊?」
合著您先前说的正事,就是听戏?
此时此刻,刘家谋划著名、云妃谋划著名、静妃谋划著名、司礼监谋划著名,所有人处心积虑想于变局之中赢得些什幺。
偏偏漩涡中心的您,跟没事儿人似的混进别人堂会蹭戏听?
刘家要谋反了,王府亲眷要各奔前程,戏外的事比戏里的事还要荒唐,
您这时候不赶紧挽狂澜于既倒,听什幺戏呐。
正当陈迹要说点什幺时,却听靖王忽然道:「莫说话,这一折戏要开始了。」
少年募然转头望向戏台灯火阑珊处,只见红色的戏台上,边鼓声起,一位画着浓烈脸谱的伶人奔上台来:「暑夜迢迢,暑夜迢迢,飞度重关,奔走荒郊,红尘中误了京城年少——"
戏里,少年郎临危受命,奔赴沙场。
斩奸臣,杀贼寇,平北疆,转眼白发苍苍。可未等他回京拜相,便已遭皇帝猜忌,银铛入狱。
有道是,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陈迹回首看向靖王,却见这位两鬓斑白的藩王正襟危坐,眼神却已不在戏里,心思不知去了何处。
仿佛台上悲欢事,台下荒唐事,一时有些分不清楚了。
不知过了多久,戏完。
靖王看向陈迹笑道:「这般看着我做什幺?」
陈迹痛心疾首:「您今晚冒着危险出门,就只是为了听这一折戏?」
靖王调侃道:「就只是听听戏不行吗?谁规定人这一辈子必须每天做一件救国救民的大事?那多累啊。」
陈迹无言以对。
靖王哈哈一笑:「早些年北派杂剧还兴盛时,太后曾召孟班主入宫唱戏,他当时唱的便是这一出《白舟记》。彼时我二十一岁封王,孟班主名动一方。如今南方昆曲取代了北方杂剧,孟班主竟沦落到需要来皮肉生意的商贾宅中唱戏。」
靖王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戏台上,微笑看说道:「都是旧时代里要谢幕的名角,这戏啊,听一出、少一出了。」
陈迹问道:「王爷,戏听完了,现在去哪?」
靖王起身往外走去:「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