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陈迹从昌平县出发。
九十官道从清晨走到傍晚,一路走到仁寿宫前。鸿胪寺的刁难,旁人的讥讽,张黎的劝说,他都置若罔闻
这一次他没有再唯唯诺诺的走在仪仗队末尾,也没有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留在孝悌碑前垂手而立。而是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压下了所有声音。
这便是陈迹答应张夏的:他会想办法。
仁寿宫的纱幔随风而动,看不清御座上宁帝的神情。对方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俯视着众生百态御座下,堂官们怀抱笏板,回身诧异打量陈迹,而后将目光投向绣墩上闭目养神的陈阁老。可陈阁老眼皮都没抬,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何事。
仁寿宫有人嘀咕了一句:“愣头青。”
可唯有张拙深深的看着陈迹,他与陈迹共事许久,所以他清楚陈迹从来都不是一个愣头青。对方做事之前知道会有什后果,但没关系。
此时,御座上的宁帝缓缓说道:“擅闯仁寿宫,待会儿自去领二十廷杖。”
陈迹低伏着身子:“微臣遵旨。”
宁帝声音波澜不惊,宛如平湖:“武襄县男,你可知你今日在这仁寿宫说完心中之言,青史会如何给你盖棺定论?”
陈迹沉默片刻:“不重要。”
宁帝再问:“那何事最重要?”
陈迹平静道:“本心最重要。”
宁帝仿佛听见了什有趣的事情,放声大笑。
嘉宁三十二年,朝臣们还是头一次在仁寿宫听见如此笑声。
宁帝慢慢收敛了笑声,缓缓起身,身披一袭黑色道袍,拨开纱幔从御座上走了下来。
朝臣们跪伏在地上,看着宁帝的脚步从自己身边经过,在二十八星宿藻井下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