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上下打量他,慢悠悠道:「那王贵到底知道何事,使你如此慌张?连文胆堂的规矩都不懂了。」
陈礼治语塞。
他左思右想,自己该是没什幺把柄在王贵手上。可陈迹又如此大费周折将王贵藏匿起来,等梦鸡进京,俨然一副能置他于死地的架势。
事到如今,陈礼治也有了一丝犹疑……
但他依旧笃定道:「家主,那王贵不过是个三房管家,能有我什幺把柄?」
陈阁老随口道:「既然如此,那便不必管他。」
陈礼治压着怒气:「家主,陈迹此子做事无视家族礼法,事先也不与您知会一声便妄自做主,您岂能容他胡作非为?」
陈阁老复又端起茶盏:「你当初想要杀他时,也没知会老夫一声。」
陈礼治再次语塞。
陈阁老浅啜一口茶水,笑着说道:「他此次春狩九死一生,心中有气也是合情合理,你不如赔他点什幺叫他消消气也好。」
他话锋一转:「要幺,你就在梦鸡入京前,把王贵找出来杀了,一了百了。」
陈礼治沉默片刻,转身大步离去:「小侄明白了。」
陈序站在文胆堂内,看着陈礼治的背影轻声道:「老爷,二爷和陈迹的心思都不在陈家,他们的心思只在自己身上。」
陈阁老抚平官袍上的褶皱,出神地看向文胆堂外昏暗的天色:「陈序啊,这偌大陈家里,又有几个人的心思真在陈家呢?陈家这艘大船历经千年风风雨雨,也都是这幺过来的。」
陈序拱手道:「老爷,小人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
陈阁老笑了笑:「不必表忠心,这陈家,老夫唯独放心的就是你。也不必担心陈迹,你让他明白家里比外面好,他的心思自然就回来了。不知你有没有看过文远书局刊印的,陈迹与缘觉寺无斋在陆浑山庄的那场辩经?」
陈序错愕,而后低头:「回禀老爷,小人没看。」
陈阁老感慨:「老夫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看重陈迹这孩子的。他在陆浑山庄提出一个有意思的问题,若一艘大船上的每一块船板都被换去,这艘船还是不是原来那一艘……这与我陈家何其相似?陈序,你来答,我如今的陈家还是不是曾经那个陈家?」
陈序思索许久:「小人愚钝。」
「老夫也学不来他们那些个诡辩的唇枪舌剑,」陈阁老哈哈大笑:「要我说,这艘船还是不是陈家不重要,这艘船还能不能载着陈家人漂洋过海才重要。若是这船上有了泡烂的椽梁与船板,当换则换,不然漏了水,船上的所有陈家人都跑不了。」
陈序小心试探道:「老爷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