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棱简单一扫:「够的,或许缺几匹,便两人一乘。」
大船交给弋阳卢府门客,周奕与阚棱朝渡口外走。
「孟让有没有被攻下?」
「暂时没有。」
「六合呢?」
阚棱沉声道:「老爹又一次将来整打退,不过除了李子通那狗贼占住海陵,周围几伙义军全被来整所灭。」
「一些散乱人马汇入我军,其余逃向海陵。」
「情况不是太好,一旦孟让溃败,我们就要面临张须陀、来整、尉迟胜三方人马。」
「辅将军在永福,估计也守不住了。」
听到辅公祏,周奕眉头微皱。
这也是个随时会背刺的家伙,更是魔门天莲宗传人,安隆的师弟。
阚棱打断了他的思绪:「如果三方大军来攻,六合守不住,便要退回寿春,重新经营淮水。」
「除了六合之外,可有其余部署?」
「有,李校尉曾建议攻取清流,起先辅将军并不赞同,可虚军师一至,便将此事定下。」
「现已筹备许久。」
李靖和虚行之的决定,周奕不会有疑问。
卢祖尚提供的消息也没错。
唯一让他注意的是「辅公祏不赞同」。
周奕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盘算。
辅公祏在永福,若他守不住,六合虽为重镇,却成孤城。
清流便是滁州中心,在六合的西侧,二者以滁水相连,若占清流,可成猗角之势。
不仅能支持六合,还能一道威胁历阳、丹阳。
辅公祏凭什幺不同意?
周奕有此想法后,便一路与阚棱交流,问起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小诸事。
阚棱与杜伏威一道拜过五庄观。
旁人不知,他却知道老爹与大都督的关系。
故而言无不尽。
当天晚上,众人马不停蹄,天亮时,终于瞧见六合城郭。
江淮军起先紧张,待看清人后连忙通报。
因与来整连战,江淮军多半和衣而眠,周奕抵至城下,绞车转动大绳咔咔连响,吊桥悬门联动,大队人马迎出。
出来的,正是江淮军最精锐的上募营。
「大都督!」
众兵将一齐喊出,呼喝声传响江北,把六合周围的晨烟都震散了。
枪戟排列如林,这种肃杀军阵,互相之间有战阵配合,便是武道宗师也不愿轻闯,一旦没有走脱,或者被人拖住,恐怕要被源源不断的战兵耗死。
周奕走在阚棱之前,在城下六合城吊桥上与杜伏威会面。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相视一笑。
这是成千上万的江淮军,永远忘记不了的画面。
「请!」
「请!」
周杜二人各道一声,最终在老杜朗笑声中,一齐入城。
不远处的虚行之望着这一幕,不由抚须而笑。
那白衣人影倒映在李靖眼中,这位经淮水一战在江淮军中名声大噪的水军二号人物,立时拍了拍虚行之的肩膀。
将他从虚幻中拉回现实。
二人迎了上去。
「大都督!」
李靖似是被面前这年轻人的气质所染,话语带着激动。
「我没有看错人,药师不负所托。」
周奕拍了拍他的胳膊,只说了这一句话。
接着,他便与杜伏威一道去了六合官署。
老杜是个干脆人,多余的话早在南阳说过了,当下,就是让江淮军在六合扎根,最好打到江南。
周奕一夜未眠,与老杜喝了几杯茶醒了醒神,直奔江淮水军大营。
他与老杜分工明确,老杜正面守来整大军,他则是去搞清流。
一段日子不来,江淮水军已是截然不同。
尤其是击溃来整这一阵,大壮军威。
因与阚棱聊了一路,情况他已了解个七七八八。
掀开大帐时,李靖与虚行之欲要起身。
周奕摆手制止,与他们坐在一起,叫他俩继续。
二人很快适应,又商量着如何排兵布阵,如何调动军需
周奕只是听,没打算微操,所以不插话。
虚行之果然有能力,竟能跟得上李靖的节奏。
等他们商量完毕后,才把应对清流的策略,转述给周奕。
江淮水军当下扩增至四千人,清流正规守军不及两千。
但这是攻城,不是平原战。
清流的城不算高,只有三丈,远不及江都宏伟之墙。
军中好手,稍借城墙一步就能上。
懂一些轻功的高手到城下,一提真气便能飞跃。
老杜去了南阳之后也不藏私,将一部分上募营高手分入水军。
清流对江淮军来说,不算坚城。
不过一旦交战,上了城墙,清流城中也有高手相抗,不见得就能占便宜。
李靖道:「我们已研究数日,要攻下此城不算难事,但绝不能有太多伤亡,否则控制不了城中局势,那时占了城,反倒进退两难,成为累赘。」
「我是否要参战?」周奕问。
「我家就大都督一个武学宗师,这样的大杀器岂能放之不用。」
虚行之又宽慰道:「当然,这是咱们羽翼未丰,只待兵强马壮,大都督在后方高卧即可。」
李靖也点头,周奕自然没有异议。
接着,二人又说起占城前与占城后的多条策略。
他发现情况比卢祖尚说的还要复杂。
「清流的位置虽不及六合,地域却大六合五倍有余。如果城中势力支持官属,守城之兵,顷刻便有上万之众,且各大家族都有门客高手,还有大江联的田东派、涂江派。」
「虽说他们不是铁板一块,我们也因为城内局势,不敢急于动兵。」
「所以,一旦攻城,必须迅速拿下。」
「那时对于城内的势力而言,也只是换了一个官署,他们短时间无法合力,也就只能接受。」
李靖说完,虚行之补充了一句:
「江淮军的名声不算好听,与南阳那边的情况大不相同。周围的义军也多是如此,为了避免与城中大族打交道,一些义军直接入城劫掠,抢完就走。
其中占不住城的,便沦为流寇,比如琅琊山上的一众大贼。」
周奕思虑一番后,暂不考虑攻城之后的事。
忽然问道:
「你们准备何时动手?」
「再过八九日,看一下扬子县那边尉迟胜的动向。」
「旁人知晓这个时间吗?」
虚行之立时警惕:「天师要提防谁?」
周奕静听四方动静,低声道:「辅公祏。」
两人又惊又疑。
周奕便把辅公祏的来历与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
李靖面色一变,把桌上的纸揉成一团,当即改变策略:
「看来不能等太久,四日后的晚上,我们立马行动。」
虚行之道:「正好有天师这个战力,也不算仓促。不过,城内的县令匡肴要留着,不能杀。」
「哦?这位匡县令很得民心吗?」
李靖连忙摇头:「虚军师的意思是,要把他斩首示众,头颅挂在城墙上七天。」
周奕明白自己会错意了:「看来清流的百姓过得不好。」
「是很不好。」
虚行之朝滁州方向一指:「倒不是没吃没喝,就是提心吊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会被大贼劫掠。这匡县令是当地一霸,作威作福,强娶了好多房小妾。」
「大都督有办法改变这种局面吗?」
周奕目色平静:「我只懂一个办法,那就是人头滚滚,全部杀干净。」
「好得很。」
虚行之道:「城楼上那些人,全是匡肴的走狗,仗势欺人惯了,没人敢得罪。大都督杀人时,千万不要留手。」
一旁的李靖看了看虚行之,又看了看忽然沉默的大都督。
这一下,武道宗师的杀气,算是被彻底激了起来。
匡县令在此,一定要谢谢虚军师。
与二人谈罢,周奕去补了一觉。
醒来时,天已昏黑。
这时李靖虚行之联袂找来,又有一批巨鲲帮的人从城内带回消息。
之前李靖攻「来整」时,卜天志便提供了不少船只。
这一次,清流城内的消息,多半也是巨鲲帮带出来的。
事实证明,周奕的担心完全正确。
清流城内,果然有变化。
翌日一早,他又去见杜伏威。
老杜将西门君仪、王阑芳调拨给他,这夫妇二人是王雄诞、阚棱之下,江淮军中最强的两人。
将两位得力干将安排给李靖后,周奕提前一步从六合出发。
他从南阳带来的人全都是生面孔,故而伪装成马帮,拉着数车茶货、药材,绢布朝清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