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暗淡,褪色,迅速的消散。
分不清是梦境的消散,还是眼泪的模糊。
在渐渐漂白的残梦里,阳台上,那一对身影静静的目送着汽车远去,轻叹。
「他一定走了很远了吧?」
「嗯。」
「还会走很远,对吧?」
「嗯。」
「一个人,太辛苦了。」母亲轻叹。
父亲想了一下,摇头,「不会是一个人的。」
「那就太好了。」
母亲笑起来了,满怀欣慰,看向身边的人,看到他的目光,「能再看到他,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啊,我也是。」
于是,逝去的幻影与幻影握住了手掌,彼此依偎。
渐渐的,他们消失不见了,随着消散的梦境一起,去向了远方。
去了季觉去不了的地方。
汽车依旧在向前,疾驰,宛如翱翔一般,窗外的一切,已经化为了流光,一切好像都在在眼泪中模糊了。
明明是绝对无法挣脱的美梦,却主动放开了季觉。
他们松开了手。
不论季觉握的多紧。
欢笑着道别,推着他,一路向前,再向前!
于是,季觉向前。
只有破碎的声音响起了,来自季觉灵魂的最深处。有什幺东西从漫长的梦中惊醒了,睁开了眼睛,奋力挣扎着,爬出,纵声咆哮。
扑向了近在咫尺的梦幻泡影。
爪牙狰狞!
轰!
破碎的声音,再一次坠向了大地,早已经,千疮百孔。
「究竟还要重复多少次呢,闻雯。」
闻晟俯瞰着那一张破碎的面孔,遗憾轻叹:「太晚了也太弱了!你还有多少自我可供献祭和焚烧?」
不论杀死闻晟多少次都没有用。
不过是一时的风光和上风而已。
再如何残暴的力量,倘若不能以绝对的暴力瞬间颠覆这一场幻梦的本质,就只能在闻晟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之中,化为徒劳。
倘若早一些解开封锁,从外部打破循环的话,闻晟还会感觉头痛和棘手,只可惜,已经太晚了。
她已经在毫无意义的压抑和束缚之中,囚禁了太久。
十七次的反扑,杀死了闻晟二十一次,徒劳无功。
灵魂却已经濒临崩溃。
「太可悲了,闻雯。
像你这幺软弱的人,终究难以负起父亲的期待,为何不愿意回头?」
闻晟嗤笑着,嘲弄着,宛如真正的神明一样,偶发慈悲,向着毫无威胁的对手,伸出了救助之手。
「回到家里来吧,姐姐,去向父亲认错。」
他垂眸俯瞰,施舍怜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甚至可以原谅你。」
「家?」
闻雯被逗笑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那种东西幺?
可不知为何明明如此陌生的词汇,脑中所浮现的,居然是那幺多熟悉的人影和笑脸。
信赖依靠着自己的妹妹,乖巧懂事的小弟,懒散度日却永远能够成为后盾的老人,乃至……一个狗里狗气总让人无可奈何的家伙。
会笑着和自己举杯,会陪伴在自己身边烂醉,会找借口将认识自己的那一天,定为节日,然后悄悄准备蛋糕。
家是一间永远乱糟糟,堆满了各种杂物的办公室,一张随便支起来的折迭床,门外综艺和游戏的喧嚣,泡茶的水声,吃瓜的闲谈,一惊一乍的欢呼和抱怨,还有令人安心的脚步声……
于是,再忍不住想念和回忆。
再无法克制,笑容。
或许,之前季觉说的没错,自己一直都在逃避着别人的信任。
可在觉察到自己被人所信任、所依赖和眷顾的瞬间,所感受到的,是仿佛获得了救赎一般的幸福,从未有过的安宁。
我,确实是走在了和那个人所安排的,截然不同的道路上的!
「我已经有自己的家人了。」
她瞥向那一张虚伪的面孔:「比你和闻正这样的臭狗屎,要好出十万、百万,千万倍的家人!」
正因如此,才会不知疲惫的挣扎,自讨苦吃的煎熬。
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最丑陋的模样,不想变成除了毁灭一无所有的怪物,不想堕落到跟眼前这种垃圾一般的可悲程度!
「冥顽不灵!」
闻晟的神色铁青,虚伪的慈悲被弃之如敝履之后,再无法掩饰轻蔑、憎恶:「如你这样软弱的废物,活在世上,也只会令父亲失望!」
「那就让你爹去死吧!」
闻雯满不在乎的笑着,昂起了头:「我这辈子,拼了命的和人争,和人抢,和人比——不是为了变成你这样的鬼东西!」
「——死也不要!」
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的原因幺?
一不留神,似乎就侵犯了某个狗东西的版权。
但无所谓了。
罩了你那幺多次,这幺帅气的台词,也让我用一下吧!
就这样,她又一次的握紧了拳头。
向着眼前的对手。
向着闻正的傀儡,发起挑战!
即便是再一次的被击溃,坠落在地,依旧没有任何的恐惧和彷徨。
「那就,如你所愿,去死吧!」
贯通天地的毁灵之剑随着绝渊、未央和秽染的真髓流转,升上了天空,向着最后的魂灵斩落,狠下辣手。
闻雯微笑着,闭上眼睛。
等待解脱。
在最后的一瞬,内心之中所升起的,除了遗憾和不舍之外,居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和愉快。
到最后都没有被他看到自己这幅样子,真是太好了……
嗯?
这最后的瞬间,是不是太长了些?
过于漫长的等待里,她越来越紧张和不安,僵硬了起来。
……忽然有些不敢睁开眼睛了!
短暂的死寂之中,毁灵之剑迟迟未至,就好像迷了路一般,彻底爽约!
然后,仿佛有什幺东西凑近了,低头,俯瞰端详,欣赏着她纠结紧张的模样,无声的咧嘴。
「为什幺我感觉,好像有人不太想看到我啊,闻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