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登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冷酷的赞许,对那个遥远的对手献上了敬意。
“他这是在用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把坎贝尔那些旧贵族的根基,连同他们的尊严彻底剥夺殆尽。 这个年轻的公爵比他那个只懂用剑的老爹,手腕的确要高明太多了。 “
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坎贝尔家族的问题已经不在于他们家族本身,而在于受他们荫蔽的土地正在孕育出一股可怕的力量。 为了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必须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之前出手,将那个愚蠢的大公和他身后平民们不断膨胀的野心,一并扼杀在摇篮里。
西奥登停下脚步,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戒指在烛光下泛着幽光。
他忽然用一种饶有兴致的语气问道。
“我忽然好奇了,他是如何处置他的弟弟,那位杰洛克殿下的?”
被他派去坎贝尔公国的那些骑士们大概已经完蛋了,他并不在乎这些棋子们的命运。
相比之下,他反而更好奇杰洛克的结局,那家伙在投降的时候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为掀起叛乱的家族留下了一线生机。
仆人不敢迟疑,立刻回答。
“回陛下,杰洛克·坎贝尔被流放了。 根据我们的消息,爱德华将他送往了远离海岸线的孤岛。 他立下了终身誓言,将在那里的修道院里度过余生。 “
听到这句话,西奥登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愉快的弧度。
流放?
“嗬可......”
他终于离开了承载着王国历史的书架,慢慢地走回书桌前,拾起靠在桌边的权杖重新坐下。 他的食指在权杖上无声地敲击着节拍,似乎是在思考。
单膝跪地的仆人不敢打扰他的思绪,只恭敬地低着头等待。
过了约莫一刻钟那么久,老国王的眼睛忽然睁开了,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来我们年轻的公爵殿下还是个心软的人,我还以为他和我一样,什么都不在乎呢。”
政治上的死亡可不等于真正的死亡,只要不在乎神圣的权威,他有的是办法能把那废弃的宣称再次利用起来。
当然,这需要杰洛克本人的配合。
而如果他不配合,其实也无所谓,这小伙子身上的血还有另一种用法。
爱德华自以为掌控了一切,但还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软肋。
西奥登话锋一转,看向依旧匍匐在地的仆人。
那双老鹰般的眸子里,泛起了深不见底的恶意与寒冷。
“既然如此,”他轻声道,“我们来帮帮我们的公爵先生好了。 “
黄昏的钟声敲响。
商人纽卡斯跟随着威克顿男爵的脚步,穿过回廊,来到了王宫后院一处僻静的办公室。
这里没有觐见厅内的浮夸与压抑,只有一排排高耸的文件柜和浓郁的墨水气味。
纽卡斯忽然对这位男爵有了些好感。
直觉告诉他,这位男爵是个办事的人。
威克顿示意纽卡斯随意坐下,随后吩咐仆人为两人倒上茶水。
“纽卡斯先生,来嚐嚐这个吧,”威克顿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仿佛在接待一位老友,丝毫没有男爵的架子,“这是陛下赏赐给我的茶叶,据说产自漩涡海南岸的茶庄。 “
纽卡斯拘谨地在椅子边缘坐下。
他接过茶杯,盯着氤氲的雾气沉思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男爵大人,我实在不明白。” 纽卡斯将茶杯放在膝盖上,满脸困惑,“陛下为何对那消防泵不感兴趣? 罗兰城才刚经历了那样的大火,而我的设备正好可以解决他的问题......“
威克顿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心中也暗自叹了口气。
这坎贝尔人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
或许就如陛下所言,他们在大公的带领下已经失去了敬畏之心。
“纽卡斯先生,你误会了。” 他脸上的微笑未减分毫,“陛下不是不感兴趣。 恰恰相反,他不但感兴趣,还为你指出了方向。 你的问题在于,你不能把这里当成雷鸣城,而是应该当成格兰斯顿堡...... 那里也是你们的领地,如果你在那里做过生意,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
纽卡斯没有抬杠,虚心地倾身请教:”请问我该怎么做? “
”很简单,入乡随俗就好,“威克顿循循善诱,”陛下虽然嘴上说让你按照坎贝尔的方法来解决问题,但其实他也是暗示过你的。 他希望你在开公司的基础上,用我们的办法来解决我们的问题。 “纽卡斯完全没感觉到,西奥登陛下哪句话里有这么深刻的暗示。
但看在自己的买卖还有一线生机的份上,他用试探的口吻问道。
“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去挨个拜访那些行会首领? 纺织工行会、木匠行会、取水工行会...... 将我的设备推销给他们? “
他随即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这太麻烦了。
罗兰城的行会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背后不知道站着多少个大贵族。 他若是一个个打点过去,开销恐怕会远远超过预算。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莱恩王国的问题,整个旧大陆的城市都有着类似的问题。
甚至包括雷鸣城,卢修斯市长就是行会推举出来的,而安第斯家族更是所有控制着行会的家族中最大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