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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是白天打瞌睡的时候,到后来伯顿整夜整夜地被噩梦惊醒。

他反复告诉自己,自己只是个马夫,没杀过人,更没抢过东西好吧。

他确实没有抢过,但也的确帮那群土匪搬过,哪怕他是被迫的。

伯顿可以发誓,他绝没有像那群杀红眼了的疯子,看见血花四溅就拍手叫好,完全不管该不该死。

或许圣西斯听见了他的忏悔。

但并没有原谅他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伯顿正在教已经满九岁的儿子如何修补家里的房梁,说着说着又讲到了养马的心得。

他讲得很凌乱,他的儿子听得也是一脸困惑,心思早就飞去了窗外的小伙伴们身上。

伯顿自己也很焦虑,自己应该一件事一件事地说,教育孩子就像养马,都需要耐心。

然而他心里总有一种紧迫感,就好像冥冥之中的声音在提醒,许多东西现在不教就来不及了。

这间屋子不需要什幺英雄,但需要一根房梁。

他的家也需要。

而就在他说到家里的锅坏了该去找哪位叔叔的时候。那扇半掩着的木门被「砰」的一声端开了。

伯顿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喊「不是我」,就被那纷飞的木屑溅了一脸,倒在了儿子身上,也或者不是挡在了他身上,而是出于父亲的某种本能,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数名身着黑袍的裁判官如死神般站在门口,带着几名身着铠甲的士兵,耀眼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修长。

领头的人手上拿着一张粗糙的布浆纸,上面罗列着一长串字迹工整的名字。或许连这些名字的主人,都是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是那幺写的。

他们的名字第一次有文字记载,便是在裁判庭的清单上。至于这些名字是怎幺列上去的,对写在上面的人来说也不重要。

他们拷问的方式没有绿林军那幺原始野蛮,但手段却只多不少,并且每一样工具都由钢铁铸造。

「伯顿?」

为首的裁判官冷冷地开口,声音像是两块铁片在摩擦。

伯顿已经说不出话,只顾死死捂着儿子的眼睛,不管后者惊慌挣扎,脸上写满了绝望,「不!你们找错人了!他是个好人!」伯顿的妻子尖叫着扑上来,死死抱住一名士兵的腿,对这些披着黑袍的人哭喊着,「他只是个老实本分的马夫!我们家一辈子都在为威伏特伯爵干活儿,我们什幺都没做过!」

土兵们不为所动。

两根芦柴棒哪里拦得住人高马大的他们,只一脚他们就将那碍事儿的女人端去了墙角。

「滚!没你的事儿。」那土兵满脸煞气地呵斥了一声,握着剑柄的拳头咯哎作响。

不提威伏特伯爵倒也罢了。

一想到那个满门忠烈的将军,他便恨不得将这群把灵魂出卖给混沌的家伙全都砍了!

裁判官没有开口,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屋子里的一家人,马上他们还要去下一家。

如果不将毒瘤彻底清洗干净,悲剧只会一次又一次上演,这不仅仅是为了圣城的安宁,也是为了生活在这遥远边的人们。

伯顿浑身冰冷,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他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的辩解,此刻就像被石头堵住一样,卡在喉咙里挤不出一个字来。

在那绝对的暴力面前,语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被粗暴地反剪双手,冰冷的锁住了他的手腕,像拖拽牲口一样将他拖出了门外。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在那极度的恐惧之下,他全身僵硬的就像木头一样。

他用余光看见了儿子惊恐的脸,以及墙角那个骨瘦鳞响的女人。她的嘴唇开合似乎无声的哀豪,无神的双眼没了光。

或许,他应该道个别。

黄昏的阳光仿佛比午后更刺眼,将杂草丛生的土地染成了血红,又或者那本来就是血。

所幸的是,裁判官也觉得他没什幺价值,又或者这里的人数已经凑够了。

执行的土兵倒是没有像绿林军折磨自己人那样折磨他,一声枪响便结束了他那或有或无的罪孽与屈辱。

一整个晚上,村子里都静悄悄的,直到裁判庭的人走了,他们才敢去给那些人收尸。

而所谓的收尸,也不过是把那堆成小山的尸体装在车上,拉去附近的山沟里倒了。

有人趴在亲人的身上哭,也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一一「那几个牧师人怪好的,还把他们的灵魂超度了。」

往常死去的农夫可没有这个待遇,偶尔会有牧师跟着商队路过这里,但能够招来圣光的仍然是极少数。

而即便能招来圣光,也不是每一个牧师都会像卡莲那样,免费为死去的人祷告。

推着板车回来的村民们窃窃私语地议论。

一些人庆幸逃过了一劫,一些人开始感谢圣光没有放过一个坏人,倒像是那猪圈里的猪在交流减肥心得,自豪那身正不怕影子歪,只有把灵魂出卖给混沌的人才会畏惧圣光。

还有一些人觉得杀错了人,但害怕明天裁判庭开到自己家里,于是也默默把嘴闭上了。

震的目的达到了。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守在门口等父亲回家的孩子没有哭,那幼小的眼晴里正燃烧着仇恨的光芒。

可怜的小伯顿最终还是没有学会怎幺挑选骤马和修补房梁,但他记住了那一张张脸。

还有他们的衣服。

他发誓—

若是有朝一日,他能成为他父亲口中那个挥舞大剑的英雄,他定要将这群冲进他屋子里的家伙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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