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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这般,千金教主哪来的言之凿凿?」马围明显一愣。

「我仔细看过一征二征的记录。」张行插嘴道。「一征的时候是东夷震恐,上来就请了避海君,然后避海君涨潮,使落龙滩化为浅水,阻断进军,然后大魏这里请出分山君,双龙相争,下方是大宗师、宗师结成军阵在水上作战,宛若神话;二征的时候,是东夷人诱敌深入,待后方杨慎忽然造反,趁大魏退军时方才请出避海君涨潮落火,然后分山君方才出动,再度与之争斗。」

「这幺说确实有缘故了,郦子期也似乎有理由来做这个提醒,他是怕我们谁过去,惊动了真龙,到时候闹得不好收场。」秦宝眉头紧锁。「可白总管怎幺办?真要把一切都压在她身上吗?」

在场几人表情各异,心思不同……说实话,大家都好像抓住了点什幺,也都有点迷糊,然后全都不知道如何权衡利弊。

「当然不能。」张行倒是决心已下。「这件事到了眼下,必然牵扯到分山君、避海君,也会牵扯到东夷与我们……具体利弊,因为情报缺失,委实难以判断,但既然难以判断,咱们也没必要判断,只按照既定计划,去落龙滩接人就是……于公于私,都不可能弃三娘与诸将士在彼处的。分山避海,也要一起来当。」

话到这里,张行顿了一下,方才开口:「再说了,我既是从落龙滩逃回来的,而且还是从那两位真龙鼻息下逃出来的,便总要往那里走一遭……看着近了,一步步的强盛起来了,但这天底下最强的真龙差距到底有多大,总要看看的。不止是我要看,咱们黜龙帮也得看,因为咱们得事业也迟早会对上这些真龙。」

众人晓得这位首席决心已下,再加上真龙二字委实惊人,便都不再吭声。

倒是秦宝,心中微动,似乎想到了什幺——当日自家这位三哥从落龙滩转山中逃回来,乃是当面遭了龙厄的。

黜龙帮,黜龙帮,说要剪除暴魏,说要一统天下,说要利天下,说要尽量让人平等,但偏偏用如此生僻的词来定这个帮,不会是因为当日的心魔吧。

众人收敛心神,只去准备物资后勤,迎接后续部队,自然不必多言。

而距此地约莫千里之地,落龙滩的另一边,白有思没有半点阻碍,早已经轻松夺取了龙骨山城。

「总管。」龙骨山上,程名起来到抱着长剑望向戈壁滩发呆的白有思身后,直接认真提醒。「此地地势险要,不得不防……总管可有策略?」

「有。」白有思回过头来,平静做答。「让咱们的登州老人先过,过了以后不着急走,等所有人都过了龙骨山,然后再一起出发……不过过去的人也不能闲着,要传令下去,让他们沿着河去各处滩涂割芦苇,用芦苇立一个营寨。」

「芦苇立营寨?」程名起大为不解。「不怕着火吗?」

「防着点便是。」白有思无奈道。「这边除了垂柳根本没有树木,垂柳又扭曲不成材,只能用芦苇……不要涂泥,稍住几日,走的时候还能拆了做柴草,前面的路可不好走。」

「既是总管吩咐,我照做便是。」程名起打量了一下身前的白三娘,想了想,点头认可,却又再三连问。「不过,前面东夷人果真愿意让路吗?还是要再打一仗?若打仗又该如何?在此地设伏吗?」

「都不好说。」白有思回头看着这位经历过三征的黜龙帮头领笑了笑。「要不要打不好说,但也没几日就要见分晓了,而且我准备马上派第二个使者过去接应咱们的齐王殿下了,至于在哪儿打也不好说……你心里明白,做好准备就是。」

程名起点点头,面不改色走了下去。

秋高气爽,白有思难得机会,继续抱着长剑,挂着罗盘,望着西面戈壁发呆,甚至远眺向了根本看不到的落龙滩。

就这样,两日之后,在白有思视野所向却不能及的地方,落龙滩核心地区南端隘口处,东胜国大将、左亲卫大将军,之前担任过郦子期副帅的高千秋正在自己那座永久性大营的房舍内召见新抵达的使者。

「如此说来,你在釜岭那般作为竟是被胁迫的吗?」听了片刻,高千秋居高临下,冷眼来笑。

「自然如此。」原釜岭关副将刘延寿在地上叩首以对,再擡起头时已经是血污涕泪满面。「高副帅,那种情形,若不从她,必死无疑……你不知道,她杀王将军如杀一只鸡……当时不止是我,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出一声,她说要举杯满饮,我们只能全都举杯满饮。」

「这我倒是信的,这我倒是信的。」高千秋叹了口气。「可你既如此畏她,为何还要临阵反水呢?」

「不是临阵反水,是她自家以为我会服从,还把我当做使者送来。」刘延寿赶紧道。「而我此时若不能立功,求得大都督原谅,我家人如何?难道我要弃了全家去中原吗?我又不是高副帅这般名门出身,整个河北、北地都是同宗。」

高千秋笑了笑:「如此说来,倒是要防着我反水了?」

「末将不敢!」刘延寿只能无奈叩首。

「起来吧。」高千秋想了想,也觉得没什幺可计较的,便擡手向门口侍卫示意。「给刘副将弄个座位,拿个热巾过来擦擦脸。」

刘延寿如释重负。

而待其人落座擦脸结束,又喝了一杯酒水,高千秋方才继续来问:「那白娘子想让我们放他们走?是真心的吗?」

「确实是真心。」刘延寿解释道。「依着我看,她只是想带人回去……能战能胜,自然就战了,战而胜之麻烦的,肯定是要先礼后兵……你让她走,她就走,不让她走,她就来打。」

「这倒是……无话可说了。」高千秋点点头。「所以,这次也是先礼后兵了?」

「算是。」

「算是?也罢,那你自诩要立功,又有什幺说法?」

「我出发时她正在过龙骨山……十万之众,其中大部分是之前的俘虏,少部分是之前登州和徐州来的流民,只有一万登州老兵,如今也不足数了……」

「原来如此。」

「依着我看,她遣齐王这种贵人过来,其实是缓兵之计,想要敷衍高副帅,趁机夺取龙骨山,然后赶紧越过来。」

「你是说……」高千秋表情古怪。「她若全队过了龙骨山,是敢再来打我的?」

「在下没这幺说。」刘延寿再三解释。「但她肯定是有以齐王和我这些使节作掩护意思的,因为过龙骨山是大队行军最危险的时候。」

高千秋点点头,然后沉思片刻,再来询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什幺?」

「那我就要先问高副帅了,高副帅的意思是什幺?你准备放白娘子径直走了吗?」刘延寿居然反问。

「他杀了我好友钱支德,杀了我大东胜国那幺多将士,还破了足足四五关城,我岂能容忍?」高千秋神色凝重。「唯独此人修为极高……按照郦大都督的说法,此人与那司马正之修为绝不可以常理来论,这俩人是宗师,寻常宗师就都不是对手,大宗师也拿不下,所以,她让那齐王殿下来作的威胁,不是没有根本的……我也不得不谨慎。」

「这就是我指望高副帅在大都督面前替我转圜的立功根本了。」刘延寿也严肃起来。「不瞒高副帅,依着我看,那白有思白娘子的胳膊在与钱老将军作战时伤的极重,怕是没那幺大威风了……便是之前径直入釜岭关,看似强横,其实也是以斩首而作避战之态。」

高千秋心中微动:「如此说来,你的建议是,咱们现在发兵东进,趁着他们被龙骨山一分为二的时候,突袭其部?」

「还可以用火攻。」刘延寿进一步提醒。「末将来的路上看的清楚,秋后戈壁滩上荒芜,偏偏充作来路的河畔颇有滩涂,到处都是枯黄芦苇,沿途收集一二,到了龙骨山下,人手一把火,此战便可了断。」

「好计策,好计策!」高千秋连连颔首,却又反复摇头。「但我不会中白娘子这个好计策的!」

刘延寿茫然一时。

高千秋也不遮掩:「刘副将,你不觉得按照你的方略,我分明是在学钱老将军的行止吗?你想让我自投罗网是不是?」

刘延寿大惊失色,再度弃座跪地:「高副帅!我所言俱是真心!何曾要引诱副帅去自投罗网?」

「或许吧。」高千秋笑道。「或许是你中计而不自知呢?」

刘延寿沉默一时,状若茫然,只能小心提醒:「可是副帅,你想过没有,若是白娘子没你想的那般聪明,你可能会错过最后一次击败此人的机会,此生都不能与钱老将军复仇了!」

「我想好了,你也不用说了。」高千秋摆手正色道。「不能尽信你,也不能不信,不能畏缩,也不能冒进……我之前就派出了哨骑,现在再派出一个使者,假装答应她,却要留你跟齐王在营中做人质,然后观察龙骨山的情况……若是她委实破绽明显,我便发兵,若不明显,我便等她过了这百里戈壁滩涂,只在这里以逸待劳,再来攻她!」

刘延寿无奈,最后来言:「副帅扣着我们,果真能取信白娘子?不会打草惊蛇?」

高千秋摆手:「我自有手段。」

刘延寿哑口无言,只能闭嘴。

又隔了一日,随着日落,龙骨山下的芦苇营地中,因为要防备火灾,却居然没有点起几个火把,不过,此时仲秋,双月如双目高悬,倒也有些清亮,而白有思便在双月照耀下,于龙骨山顶召集了所有头领,然后盘着腿宣布了一个军令:

「明日一早,已经过来的八千登州老营,全都出动,拆了芦苇营地,人手一捆,奔袭高千秋的落龙滩南营。」

也是盘腿而坐的众人闻言多不言语。

其实,并不是没有话说,比如程名起就想问:「这几日哨骑明显,而且今日白天来了使者,芦苇营寨暴露明显,为何不等对方主动来攻,以逸待劳?」

马平儿也想问:「总管左臂伤势如何?非要做战吗?那使者不是说许我们走了吗?」

钱唐也想问:「齐王不管了吗?」

王伏贝也想问:「兵马足够吗?要不要从这次解救的俘虏中抽调个五六千?」

但是不知道为什幺,几人都没有开口,只有王振笑了几声,却也没有说话。

最后唯独阎庆,明显有些小心:「高千秋不是号称名将吗?而且部众极多,手下修行者也多,总管又受了伤,真要主动开战吗?」

白有思本想解释,高千秋这个人,谨慎多疑,又有钱支德的前车之鉴,自己反反复覆送了真真假假许多混淆信息过去,又派了齐王这些人安他的心,给他错误的安全感,他必然会疑虑不前,只会选择落龙滩入口等待机会等等……

但是,最终白三娘也没有说这些话,停顿了一下,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今日刚刚从高千秋使者手中获得的信来,然后在几人的注视下打开信封,缓缓念了其中两句:

「按思思之前记叙,此事首尾已经尽知,便是之前猜度了。而当此之厄,别无他法,只所谓一与一,勇者得前耳。思思且当其重,仲秋之后,我亦将提十二营兵马东进,与你会剑于落龙滩。」

一言迄,白有思环顾几人,眉目挑起:「诸君,今日咱们且当其重!」

双月清辉红光之下,众将皆起身拱手,口称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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