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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即便是韩长眉、韩引弓、王怀通、鱼皆罗,包括东都势力独立驻守龙囚关且与黜龙军有仇的尚师生,也都有使者带着张首席亲自签名的劝降信过去。

这就所谓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真到了局势紧迫乃至于必须要弄险的时候也就有了抓手。

书信最先送到的一人自然是韩引弓,他的驻地是河内郡的郡城,属于前线侧翼支点,就是河内城、安昌城、温城、旧温城四座城构成的目前战场态势。

钱唐的人先在军中搜索,很快找到了吕常衡营中一名曾经在关西当过兵的人,当晚便打着弄错尸首,交还尸首的旗号来到河内城,然后在城内指名旧日同列,提出要见一见故人……城内明显迟疑了一阵子,但还是让他见到了这名故人,随即便转交书信。

这种粗暴的方式,明显是没指望的。

然而,让黜龙帮高层根本不敢想的,或者说有意思的是,韩引弓接到书信后却动摇了。

没错,凡人论迹不论心,但此时大家都无迹可寻的时候,只从心而论,韩引弓确实动摇了。

动摇的原因有很多,比如说回到关西后,白横秋没给他预想中的地位,反而是重新启用了他那个之前被大魏废弃的大哥韩长眉,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家业独立出来;再比如说,这几日不止是对面的黜龙帮,关西诸将其实也意识到了战事的艰难……但更重要的一点是,韩引弓面对过稚嫩时期的黜龙帮。

那一战,虽然韩引弓没有把心思放在战事上,也的确没有完成曹林安排的钳形攻势,继而直接造成了黜龙帮在济水流域的崛起,可是他到底是交过手的,他知道那个时候的黜龙帮是什幺底色什幺水平,打个自己先锋的麻祜都要首席带着踏白骑拼命,打个一郡之力的张须果都需要全帮上下豁出去,可如今呢?

这种成长的速度,太惊人了。

韩引弓早在曹彻的时代就被锻链成了一只极擅长跳船的老鼠,经历了大魏崩塌东西崛起的过程后就更是如此,他不敢让自己不在胜利者一方。

所以,他动摇了。

十月初四,天气居然开始转热……这当然也是正常的,小阳春嘛。

这一日上午,韩引弓接到军令,让他在傍晚后便衣离城,往中军大营内里的旧温城内进行军议……对此,韩引弓从容回复,并让属下准备寻常衣甲,晚间出城去见皇帝。

毕竟,动摇只是内心动摇,韩引弓又不是傻子,直接就做什幺或者回复什幺,他现在干干净净问心无愧,便是到了地方被白横秋一把捏爆,那也是嫌弃他打仗不够利索偏偏又右脚先进了门,跟动摇没关系。

然而,等到下午时分,还远不到出发的时间呢,一个不速之客先到达了河内城。

来者一身寻常甲骑打扮,混在一队巡骑之间,赫然是李定的大舅父、韩引弓的亲兄长,现大英启国公韩长眉。

韩引弓到底是关陇做派,哪怕兄弟二人已经起了嫌隙,但还是亲昵如常,出迎相见,把臂言欢。至于韩长眉来干什幺,自然是也收到旨意,晚上去见皇帝之前顺路过来看看亲弟弟……说破大天去这也合情合理。

双方入了河内城的仓城,天气炎热,也不在堂中坐下,而是直接在空地上摆开桌案,而等到茶水奉上,韩长眉迟疑了一下,果然从家事说起:「三弟,李客走前与你说话了吗?」

韩引弓顿了一下,立即点头:「如何能不说话?到底是咱们亲姐姐、亲外甥,难道还要关门不纳?二哥如何想起问这个?」

「只是突然想到罢了。」韩长眉叹道。「咱们兄弟见面,不说亲戚又如何?何况这是至亲了……而且,之前还有些避讳,可如今白三娘都在南面开战了,对面喊打喊杀的张三贼更是咱们这位陛下的女婿,还有什幺可避讳的?也是因为这个想起来。」

「不错。」韩引弓点点头,复又一叹。「李四这小子不错,区区一个郡的本钱,竟被他厮混成眼下这般局势,竟比咱们兄弟还有李家那些人都要强了。」

「不是说他被闲置,故意扔到北地了吗?」韩长眉略显诧异。

「或许有这个意思,但他到底是行台指挥,是个龙头,手下也有自己的人,地盘也是实的,被扔到北地不也逍遥吗?」韩引弓不由失笑。「二哥莫非不晓得黜龙帮制度吗?」

韩长眉苦笑一声:「我如何晓得黜龙帮制度?我一直在关中,不曾得见黜龙帮虚实的……不瞒你说,我被摆在石山那边,算是最后方,连此战虚实都不晓得,所以来找你。」

韩引弓摇头不止:「我又懂得什幺?我虽在前线,也只是守城。」

「话虽如此,咱们亲兄弟,不找你找谁呢?」韩长眉更加愁眉苦脸。「晚上皇帝要问,我话都说不出来……而要是真去找那些人,被人下了绊子,说不得就要栽跟头。」

韩引弓点点头,站起身来:「二兄,黜龙帮的虚实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回去找找知情的人自己问,我带你走走,说说战场上的虚实,晚上好做交代。」

韩长眉自然颔首。

兄弟二人稍作试探,便也打住,韩引弓提前换了衣服和寻常铁甲,也不让自己的人跟着,直接入了兄长的队列便往外走去。

出门打马,伪作一队巡骑,先往南走一走,沿着战场做几日前的战况介绍,顺便说一下军中流言,对面哪个头领的哪个营打得好、厉害,哪个头领哪个营是废物,大家如何暗中排挤极速崛起的薛仁,而薛亮又如何窝囊?

然后又往北走,避开了实际上掌控了旧战场的黜龙军巡骑队伍,顺着沁水往下游去,窥探黜龙军营寨。

而很快,下午的阳光下,他们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一夜巨城」,也就是导致了关西军士气低迷,不得不避战的元凶。

坦诚说,从沁水岸边的视角过去,反而可以清晰的察觉到这个工程障眼法的底色,因为这里是侧翼,那些版筑并不能在视觉上统一起来,反而像是什幺参差不齐的柱子立在那里。

但似乎是因为西面的阳光反射过来,使得这些柱子涂上了一层金色的缘故,韩引弓和韩长眉兄弟二人都看得入了迷。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在想什幺,数十年前,他们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第一次从军,跟着大兄一起在毒漠隘口抵抗巫族侵扰,彼时就是用版筑法修补破损的城垒,而韩博龙治军严谨,即便是自家两个兄弟也只能光着膀子去和泥版筑……那时候,也这幺一个温暖的傍晚,兄弟二人一起立起一个版筑,累的要死,就背靠背躺在了城头上,骂了许久大兄。

结果,几十年就这幺过去了,双方却不敢再交心,更不要说一起骂谁了。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打马去了自家大营。

这里依旧壮观,但相较于一直扩张和翻新的黜龙军大营,关西军大营这里已经好几日没有什幺明显变化了。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皇帝本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因为就在位于旧温城东面的中军大营侧前方,一个巨大的高台正在一些军中修行的高手亲自带领下飞速升起。

而看那已经接近中军大帐本身的高度就知道,绝对是已经辛苦了两三日。

「准备起多高?」韩引弓翻身下马,看向前来迎接的白立本。

「要一百尺高。」白立本平静做答。「然后铺上木板,贴上砖石,架上楼梯,上面再起版筑和小楼。」

韩引弓点点头:「没办法,总得做点回应,不然军心堪忧。」

白立本一点头,没有再说什幺。

进入明显已经半永久化的中军大帐,里面已经等了不少人,韩氏兄弟跟白横元、司清河、刘扬基等人依次打过招呼,然后发现又多了一位面孔,对了一会才意识到是之前东都八贵,最早投了关西的张世本,好像担任什幺侍郎,也不知道此战负责什幺,为何又在此处。

一众关西权贵相聚,免不了乱糟糟的联络感情、冷嘲热讽,偏偏这里是皇帝兼大宗师的地方,谁也不可能真的表露心迹,或者说即便是真有目的的表达,也免不了表演痕迹。

一时间,这个说黜龙贼的修为,那个说司马正的脾气,你说你营中儿郎损失较大,我说我营中斩获更多。

第一次来到这个场合的薛仁左顾右盼,竟无一人与他搭话,好不容易找到角落里几个闷嘟嘟被人冷落的,正背着手站在那里,看着年龄也算好,结果一问姓名,好嘛,里面一个叫薛亮,也不知道回去该不该把旗子还给人家。

闹腾了好一阵子,等到帐内外点起蜡烛、火盆,正主也终于出现。

众人不敢怠慢,就如在朝堂之上一般,分列下拜,口称陛下,祝万岁。

平心而论,白横秋模仿的皇帝是大魏开国那位和早一些司马氏的那两位,不说别的,简朴总是真的,也不会让人喊他什幺圣人,包括关西这里的一些气象,也被认为一扫之前的曹彻时期的万马齐喑之态。甚至,关西这里还采取了类似强制筑基一般的激进策略。

然而,上下内外,对这位皇帝守旧、专制、暮气沉沉的批评总是不绝于耳,对大英腐败、关陇权贵压迫百姓的指责也没有停过。

原因嘛,不问自知,这里面除了暮气沉沉可以对应白横秋的年龄外,其余的批评都是来自于黜龙帮的对比,甚至就是黜龙帮本身喋喋不休,从不间断的指责与批评。

当然,关西这边对黜龙帮乌合之众,上下不明的嘲讽也是广泛存在的。

而现在,两军相撞,双方上下更是晓得,各自那些嘲讽还真不是瞎编出来的……更重要的是,将来谁赢了,那另一家身上的这类说法就要流传几百上千年的,遮都遮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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