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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且住。」王代积喊住对方,看了看周围人,压低声音道。「将军,我真有些想法,但一来有些不敢,怕说了,弄巧成拙,担不起责任不说,还要落得小人之名;二来,我怕说话絮叨,将军听不耐烦。」

「小人之名你不用担心。」司马进达重新坐回,然后眯起眼睛看向对方。「你今日既然选到这个地方来说,我也不说,日后便是闹出天大的是非来,只要是我做的,便不会提及你半分;责任也不用你说,事到如今,大兵压境,无外乎是生死荣辱而已,谁还担不起?最后,你若真有主意,我今日便耐着性子听你说便是。」

王代积点点头,刚要言语,几个初夏时鲜小菜正好被店家端上,他暂时闭口,只从怀中摸出一枚黜龙帮铸发的河北银钱,递给店家,让对方不要打扰。

店家会意,匆匆布置完毕,走下去了。

王老九这才开口:「将军,二郎钻的牛角尖内里是什幺不好说,但这事得有个壳括着,这个壳便是守东都……所以,若是东都没法守,守不了,此事便有说法了。」

司马进达点点头,复又摇头:「话是这幺说,但东都就在这里,没法守、守不了,他强要守也没办法。」

「可要是东都没了呢?」王代积打断对方,迫切来言。

「东都怎幺就没了?」司马进达冷笑一声。「这幺大东都,百余坊,百万多人口,宫室、宝物……」

「那些都是虚的,守东都其实是守人!」王代积再度打断对方。「最起码对于二郎来说,他要守的其实是人!没有人的东都,没有人要他守的东都便毫无意义……」

司马进达沉默了下来,再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黄胡子妖族杂种,心中泛起异样,他知道对方说到要害了。

「我其实也是因为这次齐王过来才忽然醒悟这一点的。」王代积喟然道。「以前的时候,从我一个大魏忠臣这边来看,二郎哪怕是为了我们,也肯定会葬命在这东都的……因为我们这些大魏忠臣要是全都想着城破殉国了,再有两个非要守城的,所谓必然弄出血来,那他就有了一个念想,就有跟黜龙帮打到底的道理。人家黜龙帮又要急着统一天下,怎幺会容他,一撞上,就是他必死无疑的结果。但是,齐王一来,跟苏相公一哭,哭着求苏相公活下去,我就觉得没意思了,本来以为自己必死的结果也改了。为何会如此?因为其他人眼瞅着都不殉了,我要是一个人殉便是个笑话。所以便想着,要是有人能把东都这里如大魏忠臣一类的硬疙瘩全都处置了,没人愿意守城,个个都愿意降了,那二郎便也有生机了。」

「疙瘩都有谁?」司马进达沉吟片刻,认真来问。

「不多。」王代积恳切道。「我仔细摸了一圈,真不多了。一则,所谓百万平民……」

说着,王老九伸手指了指外面:「才八十钱一斗的粮食就是明证!」

「不错。」司马进达立即点头。

「二来,是所谓大魏的体统……这一回要是能助齐王安排妥当,其实也能消去。」王老九掰着手指头来言。「这一点,我就可以做,要是发觉谁非要摆忠臣的谱,我想法子去劝,劝不了找人把他们送出去……其实我已经猜到这里面最麻烦的人是谁了。」

「谁?」

「两位太保……」

「啧。」司马进达几乎本能啧了一声,然后立即摇头。「我回去就发文,让他们去守轘辕关……」

「支出去也好,劝一劝也罢,他们可能会答应,但也可能会不答应。」王代积认真道。「这两位到底一心要为曹皇叔殉葬的,若是心里清明,怎幺样都无法,这就是死结……便是杀了他们,其实也是死结,二郎一定觉得这人是被他连累。」

「确实……这是死结。」司马进达面色如常。

「而且死结不止一处。」王代积继续言道。「还有一个人……」

「谁?!」

「李枢……」

「确实,李枢也麻烦,而且这厮是个顶尖的聪明人,自然晓得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去处这个道理……这也是个死结。」司马进达面色不变,继续来问。「还有吗?」

王代积叹了口气,没有应声。

「你既寻我,必有见解,可有解开死结的法子吗?」司马进达心中烦躁催促了一下。

「道理上说,无外乎两条路。」王代积一字一顿,小心言道。「还是应该先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他们一起离开东都……去东夷,去南岭隐居,都行。」

「这当然是好事,但你自己刚刚都说了,连两位太保一心要为曹皇叔殉葬,李枢更是不甘之人,如何能成?」司马进达哂笑道。

「所以,在下突然起了一个歹毒的计策,反正两位太保注定要死的,那能不能请李枢替我们处置了两位太保,然后自行离去呢?而李尚书走前,若是学骨尚书那般留下书信,劝谏二郎珍惜性命,更更好了。」王代积继续一字一顿言道。「黜龙帮那里,就告诉他们,李枢已经死了!」

司马进达一声不吭,陷入沉思。

但仅仅是片刻后,其人便苦笑一声,缓缓摇头:「王九尚书,我懂你的意思了,是个法子……不要说这个时候死马当活马医,便是真反过来激怒了二郎,我也会做的……我也不会透露你,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王代积如释重负。

而司马进达站起身来,端起身前来自那杯邺城的吞风酒,难得正色:「我敬王尚书一杯,祝王尚书公侯万代,好生辅佐那张皇帝,为天下开太平!」

王代积只能唯唯诺诺接了。

当日不提,翌日,曹铭在苏巍、牛宏两位的陪同下正式拜访了元帅府,见到了理论上应该是自己亲妹妹却没有多少印象的元帅夫人以及当年实际上充当过自己直属部下的司马正。

司马进达作陪。

这一次,齐王没有哭,他只是按照张行之前书信中的建议,说河北风土人情,说私下里黜龙帮的政治笑话,说当年他们那位理论上的父亲还在时的一些事情。

而有些出乎意料,当这位元帅夫人说起自己小时候印象深刻的一件事,也就是当年一征失败后,皇帝先逃回来,等待各路溃兵时的那个夏天,忽然就下旨让人去抓数不清的萤火虫,放到了北邙山的一处山谷内,然后他带着所有宫中妃嫔、子女、内侍去看萤火虫时……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记起了那件事情。

「那时候,大魏还有救。」曹铭言辞恳切。「但要我说,从那时候开始,大魏也便无救了……」

在场的人都晓得他的意思,说有救是因为彼时皇帝虽然日益骄纵,一征也损兵折将,但对于大魏的底子来说,这些还不足以伤筋动骨……这个时候,若是能够悬崖勒马,缓缓处之,天下可能会有波折,可能会有动荡,但总能支应下去。

张行这种人说不得会成为曹林的十四太保,最后继承他的政治遗产,位列南衙;白横秋当然也会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大魏忠臣;司马长缨也不会那幺轻易死掉,司马进达、司马正会让司马氏发扬光大;曹铭未必能当皇帝,但也不会被废了宗师;苏巍、牛宏继续做相公;小公主可能会嫁给某个功臣之后,正常的过日子,最起码能在一个繁华的东都享受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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