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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陆御史的话。」胥吏在骡上拱手,「是因为大中祥符八年的时候,中原、河北、陕西爆发了大规模的禽疫,大中祥符九年,真宗就下旨禁止在京城内杀鸡,要杀鸡都得去城外杀当今官家仁孝,继位后并未撤销这道诏令,故而连带着现在不仅禁中不养鸡了,城里市井间养鸡也极少,新鲜的活鸡都是在城外现杀再运进城里的。」

「原来如此。」

随着在京城生活的时间变久,陆北顾便发现,京城确实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

而这些规矩,大多数都是以前的官家为了应对某些事件而制定的政策,虽然后来已经时移世易,之前制定政策的前提条件都不复存在了,可后面的官家却依旧将其惯性继承了下来。

恐怕,屎山代码就是这幺堆出来的。

而如今大宋已经到了王朝中期,这些继承下来的奇怪规矩还只是导致整个社会愈发运行迟钝的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头,是那些沉疴难返的积弊,譬如「三冗」问题。

「改了,大家不习惯,而且很可能会导致新的不良连锁反应。」

陆北顾自顾自地想道:「但不改,就这幺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崩溃。」

变法,是大宋社会运行到了一定阶段,为了自救而必然产生的行动。

这个趋势谁也阻挡不了,因为诸多现实问题,都是这幺客观存在着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而对于任何一位官家来讲,如果不考虑子孙后代,其实不管变法成功与否,只要变法都是赚的成功了富国强兵,不成功也能暂时转移矛盾。

马车就这幺在宽敞的官道上缓缓北行,车轮时而碾过散落的菜叶,时而惊起啄食谷粒的麻雀。

从开封到河北边境有两条重要道路,一条是经开封、陈桥、长垣、澶州、大名、河间至雄州,谓之东路;另一条是开封、陈桥、滑州、相州、洛州、深州至雄州,谓之西路。

而这两条路,正是在陈桥分岔的。

作为当年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的地方,陈桥驿名义上是一个驿站,担负着朝廷政令、军事情报传递任务及负责迎送和安排过往官员住宿的任务。

但实际上,这里有一座围绕陈桥驿这个交通枢纽而建立的超大型镇子。

其轮廓尚在远处,鼎沸的市声已随春风扑面而来。

进了陈桥镇,镇中主街宽逾数丈,青石板路面被车轮碾出深痕,两侧两三层小楼鳞次栉比诸如挂着旗帜的脚店、彩绸装点的质库、悬挂「解」字招牌的兑坊。

旁边由黄河故道疏通而来的漕渠,其码头上更是喧嚷异常,满载粮食的船刚卸下货,又被填入北上的瓷器、药材,船夫的号子声与揽活苦力的吆喝声震得水面漾起细纹。

有负责军报的骑卒快马从陆北顾的马车边驰过,道路上的行人慌忙避让,只见其背插小旗,衣襟带风,直奔驿馆而去。

他们一行人慢悠悠地往骑卒同一个方向行去。

如果说镇口还多是贸易行业相关的铺子,那再往里,服务行业的铺子便多了起来。

陆北顾掀开车窗的帘子,但见茶坊二楼有文士凭栏赋诗,酒肆里贩夫掷骰呼卢,药铺门前老郎中当街施诊,甚至还有相士摆摊悬挂着「预卜吉凶」的布幡。

他在陈桥驿门口下了车,空气中一股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羊肉的膻气、新茶焙炒的焦香、马尿的腥臊,以及吹来漕渠水汽的湿润,都混杂到了一起。

此时正是日上中天,陈桥驿馆舍很大,走了一上午已经很累了的众人,好好吃了顿饭然后歇息了一个多时辰。

随后,下午众人从陈桥镇继续出发,经过潘镇抵达长垣县住宿,全天走了足足八十五里。

第二日,他们的前进速度明显放缓了,从长垣县离开后,直到下午才堪堪走了四十里勉强进入到了滑州境内,随后又走了十多里,夜里干脆就住在了韦城县。

第三日走的更慢,不过好在最终是离开了滑州,抵达了距离两州接壤边界处不远的澶州卫南县。

如此,方才算是正式由京畿路进入到了河北东路的地界。

简单用过饭食,陆北顾便与崔台符在单独的房间里议事。

「陆御史,前两天都忙着赶路,没空跟你好好商讨,现在咱们进澶州了,得仔细商量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崔台符将刑部卷宗在案上完整铺开,指着其中一处道:「卷载赵村位于澶州濮阳县东北十五里,距六塔河旧河道约三里,去岁决口,此村首当其冲,屋舍尽毁,村民或溺毙,或流徙,如今恐已荒废所谓『名讳犯忌』,即便确有其事,如今人证物证皆渺茫,查证起来难度极大。」

「村落可毁,地名犹存。」

陆北顾凝视着那个已被朱笔圈划的段落,沉声道。

「如你之前所言,咱们明日抵达澶州,首要之事便是查阅州志、县志,弄清这赵村的沿革。这两天我也想了,咱们必须要查清这里面的门道,尤其是此村命名是在官家御极之前还是之后。若在之前,乃历史遗留,情有可原;若在之后,则地方官难辞其咎。」

「明白。」

崔台符点头,又道:「至于『锸畚形似明器』之说,更为虚无。」

他看了眼关闭的房门,低声道:「说实话,我觉得治河工械皆有定式,即便形制偶有相似,亦难与『不祥』直接挂钩.我以为此条或为附会之言,还是应该探查流言源头,看是否有人刻意散播,牵强附会。」

「先把该查的查清楚。」

陆北顾阐述了他的观点:「我等奉旨查案,纵是虚妄之言,亦需实地勘验,方能在回奏时言之有据。」

崔台符歉意地笑了笑,道:「怪我,查案的老毛病犯了,其实知道查流言源头不是最主要的,但还是总想揪出个根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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