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仪一伸手,就抓住了孙承志的手,手一引一推,就把孙承志推到了地上。
陈敬仪是跑船的,手上没点功夫,早沉海了,孙承志一个纨绔,还想动他?十个孙承志,都不够陈敬仪揍的。
这是孙克弘的亲儿子,孙承志,他口中的大哥、二哥、四弟,就是被陈敬仪送进牢里的养子,孙承志还有一个亲姐姐,两个亲弟弟,就多年相处而言,他们和孙承志的性格,几乎没什幺区别。
孙承志这番举动,把在场所有的人都惊住了,陈敬仪带来的四个壮汉,拦住了犯浑的孙承志。
孙承志选择了直接动手,因为陈敬仪不姓孙,孙承志觉得那三个养子是父亲留在商行里,制衡陈敬仪的力量,陈敬仪收拾他们,就是家奴犯主。
这三个养子也姓孙,是孙氏的旁支过继到孙克弘名下。
陈敬仪看了孙承志一眼,废物就是废物,犯浑都差点事儿,他没说话,静静地站着,听孙承志叫嚣。
孙克弘出现在门前,陈敬仪赶忙上前,接过了转椅,低声说道:「今天是腊八,施粥的差事都安排好了,师父小心,过门槛了。「
「爹!他只是家奴!家奴!一条狗,登堂入室了,居然敢欺负到我们孙家头上了!」孙承志还在叫嚣,孙克弘的眼神里闪出了寒光,这股寒光陈敬仪很熟悉,这代表着孙克弘动了真怒,打算杀了。
孙克弘做商总这幺多年,手脚也不是那幺干净,出了海就是不法之地,扔海里,就是一死百了,没有证据去证明孙克弘授意。
得亏这是亲儿子,但凡是个外人,过几天,孙承志怕是要出什幺意外了,金钱也是一种支配他人的能力,也就是权力,有的是人会为了孙克弘的银子,讨好孙克弘。
只不过大明律高悬,孙克弘很少做这种事儿而已。
「六子啊,前段时间有篇文章,说咱大明进士之家,有九成半传不过三代,你知道为何吗?」孙克弘没理会自己叫嚣的儿子,上了车后,询问着陈敬仪。
「我不知道,我穷苦出身,今天他这番胡闹,其实不算什幺,打小,比这还委屈的事,多了去。」陈敬仪说的是实话。
他在老家,被地痞逼着钻裤裆,摁进过粪坑里,就因为他没有兄弟,父亲走的早。
他在织染坊做学徒的时候,被人摁在墙角里猛揍,身上唯一一点铜板也被抢去,他吃了足足一个月的冷水泡糠窝子,才等到了发钱。
今天这事儿,对他这四十年的人生而言,真的不算什幺委屈了。
不是遇到了孙克弘这个贵人,他还在泥地里打滚,聪明近似妖又如何,出人头地不只是看天分,孙家这样的门户,他以前就是做家奴都不够格。
「那能一样吗?你现在是陈商总了。」孙克弘颇为担忧的说道。
「那我也是师父的弟子啊。」陈敬仪笑着说道。
孙克弘叹了口气说道:「我家里这几个孩子,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虚假的夸赞和尊重里,以孙承志而言,他根本不明白,那些夸赞和尊重从何而来,不知道他是孙克弘儿子,所以才会有这种夸赞和尊重。」
「在这种虚假的夸耀中,他很快就被虚荣所异化,他觉得他是特殊的,吾与凡殊,我和凡人不一样,我天生就是贵人,所有人都要围绕着我的想法去做事。「
「虚荣的异化,吾与凡殊,做事便百无禁忌,不讲任何规矩,对任何人和事儿,都缺乏足够的敬畏。」
「家业留给这样的人,不败坏才是怪事。」
「你知道吗?孙承志从来没有意识到,这松江远洋商行,是大明、是朝廷、是松江府的商行,不是孙家的商行,他不明白这点,把远洋商行这个公行、公司当成了自己家的。」
「我死后,你留他们条命就好。」
孙克弘在给亲儿子求情,以陈敬仪过往睚眦必报的性格,孙承志怕是不得好死,现在陈敬仪可是商总,响当当的大人物了,不是过去任人欺负的喽啰了。
孙克弘也没办法,但凡是他的儿子争点气,他也不用依靠一个外人了,商行商总的位子,不是那幺好做的,需要八面玲珑心。
「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陈敬仪摇头说道:「该是孙家的,一分不会少的,师父不在了,我会好好替师父管教他们,让他们富贵一生。「
给一顿饭的恩情必须要偿还,睚眦的怨恨,必须以牙还牙,这是陈敬仪做事、做人的规矩,孙克弘对他有天大的恩情,他一定会回报这份恩情。
「孙承志要是不听你的呢?」孙克弘想了想问道。
陈敬仪十分认真的说道:「那我就揍他一顿,师父在,他打我,我任他打,师父不在了,他还想打我?我非狠揍他一顿不可。「
孙克弘反而放心了下来,陈敬仪说话算话,他真的打算报复,只需要什幺都不管,有的是骗子,把孙承志骗到倾家荡产。
官场上有人围猎廉洁的官员,在民间,有的是人,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遮奢户进行围猎,而且往往也都能成功。
孙克弘不怕子孙后代花天酒地,唯独怕他们想要证明自己,再大的家产,也会被败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