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穿着贝勒常服,腰挎顺刀,挺着肚子站在一处土坡上,俯瞰下面这片刚圈起来的「铸炮厂」场地,脸上带着几分得色。父汗让他当这大宁驻防将军,总揽军政,这是信任。
多尔衮站在他侧后半步,脸色平静,看不出心思。
「十四叔,」豪格转过头,「父汗限期铸出堪用火炮,时候紧得很。这选址募匠的事,你多费心。」
多尔衮微一躬身:「大阿哥放心,大汗亲口交代的事情,我自当尽力。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懂铸炮的熟手匠人,实在难寻。辽东汉匠逃散甚多,眼下能找到的,也只会铸些粗笨易炸的铁疙瘩,远不如南蛮的火炮精良。」
豪格听了,眉头一拧,不耐地摆手:「那就想法子!范永斗那帮晋商,路子不广吗?让他们入关去弄!花多少银子都行!再不行,就去朝鲜抓!听说他们也会铸炮!」
「还是大阿哥有法子,那我就照着大阿哥的法子去找人了。」
多尔衮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冷笑。豪格这小子,只知使蛮力。铸炮这等精细事,是那幺容易的?但他不会点破。总之,一切都遵照着豪格的意思来,且看豪格把差事办砸了,他父汗要如何收场。
北京城的夜晚,凉快了些。可有些地方,反添了阴森气。
城南郊外,离官道不远,有座不起眼的田庄。黑灯瞎火,只有看庄老苍头屋里透出点豆光。
庄外小树林阴影里,两个人牵马,探头探脑。一个商人打扮,却掩不住狼狈,正是被海捕文书通缉的晋商范永斗。另一个穿粗布衣,风尘仆仆,是客氏之子侯兴国。
「是这儿?」范永斗压着嗓子问,声音发喘。
「错不了,我娘留下的产业,没几人知。」侯兴国声线沙哑,透着疲惫。他警惕四望,才引范永斗熟门熟路地从庄后小偏门溜进去。
屋里,就着盏昏黄油灯,侯兴国灌了几口冷茶,缓过气。「范东家,此番真是险过剃头。」
他现在心里面也是追悔莫及!他要知道魏忠贤还能东山再起,老老实实躺平不就完了?可是现在上了贼船,要下去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