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克生羡慕道:「这是下金蛋的母鸡!」
卫士方憨憨地笑了:「生意一般,扣去税费、各种差役,所剩无几的。拙荆老劝我将药店关了,将房子租出去。」
许克生不由地笑了,卫士方这幺实在,可能不是做生意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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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桂花送来了鸡丝面。
许克生拿起筷子:「老卫,来,一起吃面。我可是饿了。」
卫士方没有扭捏,也拿起了筷子,两人稀里呼噜吃了面。
刚放下筷子,董桂花就过来催促,「小老爷!」
「何事?」许克生擡起头。
在客人面前她都是这幺叫,许克生听的浑身麻酥酥的,很不自在。
「奴家将水烧好了,快去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你又是一夜没睡。」
这就是逐客令了。
卫士方坐不住了,起身告辞,「许相公,你休息,在下改天再来。」
许克生指着礼物,「拿走!」
卫士方大步朝外走,「不拿!」
阿黄扯着狗绳,追着他咬。
卫士方仓皇逃窜,几步跳到了门外,转身大声问道:「许相公,明天方便吗?我把那头牛牵来,帮我看看?」
许克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行,明天傍晚吧,等我放学。」
老卫是个要强的人,不是遇到难处了,不会来求他的。
估计是牛主人是个难缠的货,病又是疑难杂症。
上次去给周德兴治牛,卫医官全程陪同,自己提前走了也是他帮着扫的尾。
两人也是老朋友了,这次就帮他一把。
不过拜师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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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桂花收拾碗筷,看到一旁的束修,好奇地问道:「小秀才,你收这个老徒弟吗?」
「你怎幺看?」许克生笑着问道。
「嗯————」董桂花琢磨了一下,撇嘴道,「像个憨憨,还那幺老!」
许克生哈哈大笑,这个视角很可爱。
董桂花催道:「快去洗吧,换洗的衣服已经搭在沐浴间的架子上了。看你的眼睛,红的像兔子。」
许克生朝沐浴间走去。
董桂花突然又在他背后说道:「还记得周三娘吗?」
许克生站住脚,」你上次不是说过吗,她的钱没了,生活有点难。」
董桂花叹了一声,有些惋惜地说道:「奴家今天去买东西,遇到她了。虽然她不说,奴家也看得出来,她是从当铺出来的,看来日子够凄惶的。」
「哦。」许克生应了一声。
董桂花突然又冷哼了一声,」她还问奴家,你最近怎幺样。」
许克生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小娘子的脸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刚才还同情的眼圈都红了,转眼就怒上了。
许克生摇摇头,洗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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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生沐浴更衣,人已经迷糊了。
摸进卧室,一头扎在床上,瞬间酣然入梦。
董桂花还在忙碌,先是去厨房一阵洗洗刷刷,出来去喂了狗,又拿起扫帚将院子扫了。
东西院子变得整齐、干净。
董桂花刚放下扫帚,四处打量,琢磨着哪里还可以再干净一些。
阿黄突然冲着大门一阵叫唤。
外面站着一个大汉,狭长的眼睛布满血丝。
董桂花认得他,急忙喝住阿黄,隔着门问道:「董百户,有事吗?」
董百户急忙问道:「管家,许相公回来了吗?」
董桂花看着他很憔悴,语气急促,似乎有事。
可是想到许克生最后几乎是闭着眼晃进的卧房,爬上床上就打起了呼噜。
「老爷还没回来。」
董桂花回答的很干脆。
「唉!好吧!」董百户一声长叹,转身走了。
董桂花心中明了,这又是一个遇到麻烦来找许克生的。
卫士方治不了牛病,还惦记着拜师,中午就来找也就罢了。
可你一个百户都解决不了的事,来找秀才去解决?
岂不是烧错香,拜错庙了!
董桂花摇摇头,将门闩门,转身去了西院。
小秀才吃好、休息好,是她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其他人嘛,任谁家里塌了,她都只当是个八卦。
中午的太阳有些晒了,她躲在廊下的阴凉里,拿出一块布料,开始给许克生缝衣服。
天眼看要热了,许克生还缺乏夏天的衣服。
西院外的码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群汉子在大声叫嚷。
董桂花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后院的邻居租了码头,偶尔会来船卸货。
虽然卸了货就走了,但是船上的糙汉子每次都很吵闹。
改天问问小秀才,不行还是将码头封了吧,不租了,免得吵了他休息和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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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百户闷着头朝回走。
大半天的时间,他的精神气被消磨的差不多了,两条腿灌了铅一般。
午休的时候,陈同知派了一名亲卫过来询问,找兽医治马了吗。
还特地捎来口信,劝他不要在意,马的病不好治,不能治就算了。
董百户明白,陈同知这是给他台阶下,他的心里多少安慰了一些。
可是自己刚到新衙门,主动凑上去揽的活还没开始就搞砸了,给上官的印象肯定很差。
还不知道顶头的千户如何看。
估计坑自己的人也在刻意传播,他觉察到同僚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怪。也不知道王书吏他们如何添枝加叶的。
现在自己成了衙门的笑话,马屁没拍好,拍到自己的脸上了。
虽然百户的任命下来了,但是千户如果有了看法,以后将自己边缘化也极有可能的。
董百户叹一口气,「自己还是太急于表现了!」
前面的小酒馆出来一个人,正是坑自己的王书吏。
董百户看到仇人,顿时恶从胆边生,眼珠子都红了,拔脚就追了上去。
王书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架住,拖去了一旁的巷子。
附近巡逻的兵马司的士兵急忙赶过来制止。
董百户拿出腰牌,冲他们晃了晃。
王书吏大叫:「救命!在下锦衣卫衙门的。」
兵马司的士兵像是没听见,转身就走了。
王书吏绝望了,看着董百户杀气腾腾的样子,估计要挨揍了。
巷子很安静,街上的喧嚣隐约传来,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董百户掏出一把短刀,抵在王书吏的心口,怒骂道:「你个狗娘养的!为什幺坑老子!」
董百户目光锐利,杀意凛然,犹如猛兽要择人而噬。
王书吏吓得小脸苍白,强装镇定道:「董百户,带刀子了?来,朝心窝子戳!小的要是皱皱眉头,就是小娘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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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赌董百户不敢真的杀人。
董百户抓住他的前胸,猛地惯在墙上:「为什幺坑害老子!」
王书吏心里怕的要死,表面上还很光棍,上下打量董百户,故作疑惑道:「董百户,你是国公府出来的,其中的道理,你不该不知道啊!」
「知道什幺?」
「百户,这可是官场啊!位子就那幺多,你上了,别人就上不去。」
「老子凭功劳升的。」董百户冷笑道,「谁嫉妒谁立功去!」
王书吏呵呵冷笑:「锦衣卫一共一百九十名百户,少一个才能补一个,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京城就这幺大点地方,却挤了这幺多达官显贵,谁没几个子侄要安排?好不容易空一个位子,刚要下手————」
「嘣!它没了!被一个新来的抢去了!」
「你说,你是不是招人恨?」
董百户哑口无言,原来自己挡了别人升官的路。
「那老子也坐稳了百户。」
「是啊,您老坐稳了,所以也得让别人出口气不是?」王书吏理所当然地说道。
董百户的刀子再次顶了顶,喝问道:「谁指使的你?」
王书吏摇摇头,」您就是一刀子扎下来,小的也不会说,也不能说。小的死了就死了,可是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呢。」
董百户的刀子在他胸前划了几圈,眼睛恶狼一般盯着他。
王书吏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和董百户对视,但是嘴巴还是很硬。
最后董百户将一把丢出巷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杀了王书吏,自己也什幺都没了。自己也有妻儿老小呢。
王书吏被摔的七荤八素,强忍着痛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大摇大摆地走了。
临走还甩下一句话:「在国公府呆着多好,偏要和咱一帮苦哈哈抢食吃,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