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百户懒得理会,从身后拿出一个精巧的小锤子。
将王书吏的左手拿出来,强行将他的手铺开在舱板上。
王书吏已经猜到了他要干什幺,急忙连声:「董百户,您别————别————董爷爷饶命!」
很快就有人摸出一块抹布,塞进了王书吏的嘴。
董百户拿起小锤子,捶打在王书吏的左手小指的指尖。
瞬间!
小指指尖被打碎了。
王书吏疼的身子瞬间僵直,浓眉挑起,大眼圆睁,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他被几个壮汉死死按住,挣扎不动,扯着脖子嘶吼,嘴却被堵住了。
终于,等他缓过劲来,董百户冷冷地对他说道:「等老子拿出抹布,你要立刻说出幕后指使,敢有半分犹豫,老子就换一个手指头,你右手的。」
王书吏连连点头。
右手要是废了,自己就无法写字了,衙门的活也得丢。
董百户又警告道:「老子还让人去捉了那个该死的马夫,你俩的口供要是对不上,呵呵————」
董百户冷笑几声,细长的眼睛满是杀意。
王书吏吓得急忙用力摇头。
董百户伸手按在抹布上,」现在老子拿开,你想好了?」
王书吏急忙点点头。
董百户拿出抹布。
王书吏脱口而出:「公孙明!」
董百户目光锐利,死死地盯着他:「你确定?」
公孙明是锦衣卫衙门的一名镇抚使,掌管北镇抚司。
「百户,就是公孙镇抚使。他有个干儿子已经是试百户了,这次本来志在必得的,没想到被您给截胡了。」
「陈同知手下的那个骗老子的小旗,又是怎幺一回事?」董百户追问道。
「他收了小人的钱。」
董百户气笑了,几个小人竟然差点将自己折腾散架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幕后黑手不是陈同知。
不然自己该发疯了。
~
船走的很慢,中途有人在岸上骑马追来,船工立刻将船靠近岸边。
岸上有人低声说了一个姓:「公孙!」
董百户在船舱里听的一清二楚,这是审问马夫的人传来的消息。
看来基本可以确定是公孙明了。
董百户又详细询问了坑他的过程,准备回去和另一边的人核对。
船只缓缓停下,船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到了。」
董百户亲自给王书吏松了绑,」走吧,老子亲自送你上岸。」
王书吏以为要灭口,吓得屎尿齐流,鼻涕眼泪都下来了,「百户!董爷爷!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董百户一把抓起他,架着胳膊向外走:「送你回家的,别怕!」
等王书吏被架出了船舱,才看到眼前就是家门口的码头。
暮色沉沉,已经快要宵禁了,码头上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
王书吏终于相信,自己不会被处死了,终于停止了哭泣,有了点力气勉强自己站稳了。
董百户嫌弃地摆摆手:「快滚!熏死老子了!」
王书吏唯唯诺诺地拱手告辞,然后快步走向船头。
董百户感觉不对,王书吏这一身屎尿地回去,小手指头又伤了,很容易被家人怀疑。
当王书吏一只脚擡起要上码头的时候,董百户已经跟了上来,擡头一个侧扫,将他打落水中。
「下去好好洗洗。」
王书吏在水中挣扎,大喊着「救命」。
幸好这里水不深,他也懂水性,很快就扒住了岸边。
董百户已经进了船舱,随手将王书吏的布袋子丢进水里。
当附近有邻居闻讯赶来,董百户的船已经逆流而上,开始返程了。
董百户笑道:「让他洗个澡,身上脏了、手指的伤都好解释。」
船舱里的几个人扯下面罩,为首的赫然是方百户,众人都笑容满面。
董百户冲众人拱拱手,「谢谢各位兄弟!」
方百户大咧咧地一摆手,「欺负咱们兄弟,他就是找死!」
董百户说道:「天晚了,我已经安排了住处,准备好了酒菜,今晚兄弟们一醉方休!」
众人轰然响应。
方百户他们开心地聊着天,战友难得聚一次,船舱里的气氛很活跃。
董百户笑着和他们说话,心里却无比地压抑。
北镇抚司下设诏狱,办理的都是皇帝交给的案子,因此权力极大。
锦衣卫的老大是指挥使蒋欢,和公孙离隔着两位同知、三位指挥金事,但是他的实权让同知都不能小觑。
同级的镇抚使更是逊他半筹。
自己刚进锦衣卫衙门,就招惹了一位掌握实权的镇抚使,以后的日子要夹起尾巴小心做人了。
~
天渐渐黑了下来。
许克生用过晚饭,洗澡换了一身衣裳。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大傻狗迎了上来,冲他摇着尾巴。
夜晚松开了狗绳,这是阿黄最自由的时光。
厨房还有火光,董桂花在给他烧水沏茶。
晚风吹拂,带着一丝凉爽,许克生不紧不慢地去了书房,点亮了油灯。
书桌一旁放了一块硕大的木板,上书:
【乡试倒计时:】
【仅剩79天】
本来放松的心情瞬间变得紧绷。
没有多少时间了!
许克生立刻在桌前坐下,拿出朱熹的《周易本义》。
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开始复习功课。
片刻功夫,他已经完全沉浸其中。
董桂花送来了泡的香茶,轻声道:「奴家去睡了。」
许克生在用心,完全没有听到。
董桂花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状态,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
当许克生终于放下书,揉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外面恰好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已经二更天了。
许克生起身活动了手脚,然后重新回到书桌前准备写书。
院子里,阿黄突然对着大门狂吠。
透过书房的窗户,许克生恰好能看到大门,门外有人打着火把。
接着传来敲门声。
合上书,许克生出去问道:「何人?」
「许相公,锦衣卫的。」外面的人回道。
普通百姓如果听到「锦衣卫」,早就该瘫软在地了。
许克生却快步走了过去,声音很熟悉,似乎是接送自己的锦衣卫的番子。
他先将阿黄拴上,然后打开了大门。
外面站着几个人,还停着一辆马车。
为首的小旗拱手道:「许相公,请随我等进宫。」
「好!」许克生点点头,「等我收拾一下就出门。」
回屋拿了医人用的医疗包,吹熄了油灯,出来时随手带上了门。
又去一趟西院,站在廊下叮嘱董桂花听着点动静。
将阿黄重新放开,许克生出门了。
~
马车快速向西而去。
许克生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按照时间,自己该是明天傍晚入宫给太子出诊的。
突然提前了一天,难道太子的病情有变?
到了西华门,带领他入宫的小内官已经在等候。
两人坐着吊篮被拉上了城墙,又从另一边放下。
许克生想提前了解咸阳宫的情况,一边走一边问道:「内使,为何这幺晚召某进宫?」
小内官急忙快速地摇摇头,惶恐地回道:「许相公,奴婢不知。」
看他吓得小脸都白了,许克生没有再问。
现在皇宫的规矩很大,对内官管理的尤其严格,说错话、做错事轻则挨板子,敢泄密的则打死。
许克生猜测今天自己来了,戴院判肯定也在。
等见了院再问问吧。
远远地看到咸阳宫灯火通明。
!!!
许克生吓了一跳。
什幺情况?
在他的记忆中,夜里的咸阳宫从未点这幺多灯火。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太子的病情急转直下了吗?
许克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