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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人?」西门大官人淡声重复,眼皮子撩了撩,嘴角似有若无地撇了一下:「你是说杨大人他也掺和了这没本钱的剪径勾当?「

瘌头三慌忙摇他那颗癞痢头,牵动伤口,疼得他「嘶嘶」抽着凉气:「不不不!杨大人他—他自持是名门之后,体面金贵着呢!这等明火执仗、落人口实的勾当,他他老人家怎肯亲自沾手?不过是—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西门大官人闻言,鼻子里轻哼一声。

这杨大人如今事情闹得沸反盈天,惊动了上面,一个「管束属下不严,纵容劫掠」的罪名,怕是像狗皮膏药,黏上就揭不掉了。

他略顿了一顿,眼皮子垂下,俯视着地上蜷缩成一团、抖似秋风中落叶的痢头三,声音又似掺了冰碴子:

「爷再问你个关节,你不在京城你那狗窝里好生待着,巴巴地像条闻着腥的野狗,蹿到清河县地界,专盯着爷的商队下口,是何道理?「

瘌头三哭丧着一张腌臜脸,鼻涕眼泪糊得满面油光:「大官人明鉴万里啊!小的在京里,不过是靠着赌场里替人催逼阎王债这口馊饭活命!」

「那日,小的派了几个泼皮去清河县王招宣府上催一笔赌帐。谁知——谁知那群没用的东西,在府门外不知深浅,被您老人家手下家丁一顿好打,个个鼻青脸肿、折胳膊断腿地爬了回来!」

「小的心里窝着一团邪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疼!后来见小的义父也正为银钱发愁,便顺嘴撺掇,只说替小的报了这口鸟气,顺道发笔横财——小的—小的猪油蒙了心,就想着,反正是外路来的商队,正好出出这口腌臜气谁谁知道竟摸到了您老人家的虎须上——」

大官人微微颌首,眼中幽光一闪,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是清河县的谁,泄露了我府上商队的行踪脚程?」

瘌头三脱口而出,不敢有半分迟疑:「回大官人!正是清河县那家挂着通吃坊」招牌的赌场!它本就是京城通吃楼』大赌场开在此地的分号,那王昭宣的赌债也是欠至京城通吃楼!」

原来根子在这里!

西门庆眼中精光暴涨,如同饿狼嗅到了血腥:「那你再给爷说说,这通吃楼』背后,真正撑腰坐地分赃的东家,是哪路神仙?」

瘌头三脸上挤出一个比哭丧还难看的谄笑,身子又往后缩了缩,恨不能钻进那烂草堆里去:

「哎哟喂我的活祖宗大官人!您老人家这可真是擡举小的了!小的不过是个替人跑腿、挨打受气、泼皮催债的下三滥,连那赌场管事儿的门槛都迈不进,更别说摸得着背后站着哪尊手眼通天的菩萨了!」

他顿了顿,偷眼觑着西门庆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咽了口带血的唾沫,心翼翼地添补道:

「不过—小的在京城烂泥塘里打滚这些年,也听人嚼过舌头根子。京城里但凡能立住脚、开得红火、日进斗金的大赌坊,背后没有不是通着天、踩着地』的!不是皇亲国戚、郡王千岁,就是六部九卿里掌着实权的老爷们!寻常人,谁敢开这阎王殿?」

「只是——近来京城里不知刮了甚幺邪风,九门开合像王八伸头缩脑,没个定数!那高太尉高俅又查得忒严!简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好些个赌场怕惹上泼天大祸,都像耗子搬家似的,悄没声地把场子挪到咱们这些京畿左近的州县来了。「

「单说这清河县地面儿上,新近迁过来的赌场暗窟,就不下三四家!怕是都要等到京城里那阵妖风』平了,才敢探头露脸回去——」

西门庆听着,脸上不动声色,他立刻联想到前几日应伯爵被打成那样,看来就是这些从京城里逃难』出来的通吃楼聚到了这一处。

他念头一转,忽然又抛出一个看似不相于的问题,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那义父史文恭,倒是条硬汉子,敢劫爷的银子。他——可有家眷亲族?住在何处?」

瘌头三闻言,肿胀的眼皮猛地一跳,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他强行压下,脸上堆起更加谄媚的笑容,连连摆手:

「没有!绝对没有!干咱们这刀头舔血的勾当,哪敢拖家带口?那不是自己把软肋』送给人捏幺?义父他老人家向来是孤雁一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家小,他哪敢干这杀头抄家的买卖?」

西门庆盯着他那双躲闪的眼睛,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暖意,只有洞穿谎言的嘲弄和即将施加的酷烈。

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癞头三啊癞头三——看来,你是欠收拾了。」

瘌头三脸上的谄笑瞬间僵住,如同冻硬的猪油。他看着西门庆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知道再也糊弄不过去了。

他收起谄媚的笑容,猛地挺直了些腰板,肿胀的脸上肌肉扭曲,眼神也变得怨毒起来,嘶声冷笑道:

「哼!西门庆!我癞头三烂命一条是不假!可江湖上混,也他娘讲个忠义』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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