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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被引至一处轩敝华丽的厅堂外,隔着珠帘,隐约可见里面人影绰绰,笑语喧哗,丝竹管弦之声隐隐传来。

一股浓烈的脂粉香和不知名的薰香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韩道国被勒令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等候,头几乎要埋进膝盖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西门大官人正歪在一张铺着锦绣坐褥的醉翁椅上,金莲儿三个可人儿捶腿的捶腿,按肩的按肩膀。

小厮小心翼翼捧着韩道国那份帖子:「禀大官人,生药铺伙计韩道国带到,跪在门外,这是他递的帖子。」

大官人接了过来展开一看,一目十行:「既然是铺子里的伙计,便榜上一帮吧。玳安,你持我的名帖,去县衙走一趟,跟李县尊说一声,那妇人王六儿,就说是我铺子里伙计的家眷,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怕是受人胁迫或是有甚误会,请李大人看着办,把人放出来就完了。」

他语气轻描淡写,随即,他像是想起什幺,又补充了一句「至于那个什幺—韩二?留在衙门给个交代,还有...那几个泼皮也算是破门入室了和衙门都头说一声..」

「是!小的明白!」玳安躬身领命出去。

常言道:阎王判官笔,不如贵人舌根风!

里头西门大官人几句话,已然决定了数个人的命运。

而外面跪在冰冷金砖地上的韩道国,隔着珠帘,隐隐约约只听到西门大官人几句模糊的吩咐和厅内重新响起的笑声。

他心中七上八下,不知是吉是凶。直到看见玳安拿着西门庆那烫金的名帖,步履匆匆地走出来。

玳安到韩道国面前笑道:「韩伙计,算你祖上积德!老爷开恩了!」

韩道国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挣扎着就要磕头:「谢大官人!谢大官人天高地厚之恩!小的—」

「得了得了,甭磕头了,别打扰了老爷的兴致!」玳安打断他:「跟我走吧。」

这王六儿被从牢狱救出来后和韩道国相拥而泣。

晚上来保提了些补品前去,韩道国借着打酒离开,王六儿拼死相谢不提。

又过了几日。

冬至将近,西门大宅中已悄然添了几分肃寒之意。

午后,大官人西门庆歪在厅堂暖炕上,身侧倚着大娘子吴月娘,身后侍立着潘金莲、

李桂姐并香菱儿,地龙烘得满室如春,只窗外北风刮过枯枝,呜呜咽咽地响。

来保垂手立在阶下,一一回禀:「老爷前日吩咐的几件要紧寿礼,匠作监日夜赶工,不敢怠慢。那玉山子底座已雕得八面威风,金寿桃也打出了模子,只待最后点翠嵌宝,这几日必能齐整献上。」

大官人听着,喉间「唔」了一声,显见甚是满意:「用心盯着些,一丝儿差错也出不得。」

话音未落,玳安已掀了猩红毡帘,领着几个小厮鱼贯而入。小厮们手里都捧着沉甸甸的描金牡丹漆匣,玳安喘着气儿道:「禀大爹,银楼将冬至新造的首饰样子送来了!」

「擡上来!」西门庆兴致顿起,挥了挥手。

几个伶俐小厮忙擡过一张黑漆大圆桌,玳安依次打开匣盖。霎时间,满室光华流溢,金银珠玉璀璨夺目,赤金点翠、白玉嵌宝、珍珠璎珞、珊瑚玛瑙—层层叠叠铺陈开来,映得窗外冬日残阳都失了颜色,虽然都小小一个首饰,但也有一股富贵气焰腾腾升起。

月娘笑吟吟道:「这银楼倒也费心,竟赶着冬至弄出这许多花头来。」

西门庆大手一挥,对着身后几个粉黛笑道:「都去挑挑,拣几样可心的,算作冬至添些喜气。」

几个女子脸上顿时堆下笑来,莲步轻移围拢过去。

月娘自家东西不少,只随意拣了两件素净雅致的玉簪银钏,便坐回炕上品茶。

金莲、桂姐儿、香菱儿却都睁大了眼,在那珠光宝气里细细搜寻。

香菱儿胆小,只敢挑了一对小巧玲珑的珍珠耳坠便罢手,倒是大官人又摘了两件戴在她发髻上。

这举动让她小嘴儿一撇,小珍珠感动的又要掉下来、

金莲儿与桂姐儿的眼光,却齐齐钉在了当中一副赤金点翠蝴蝶簪上。

那蝶儿做得委实精巧:薄翅用细如发丝的赤金累丝盘成,通体点翠,蓝汪汪如同雨过天青;蝶眼嵌着两粒极小的红宝,精光四射;蝶须末端各垂一颗米粒大的南珠,活脱脱似要振翅飞去。

金莲手疾眼快,纤纤玉指早拈住了簪尾,口中对香菱儿娇笑道:「好妹妹快看,瞧这蝴蝶儿怪可怜见儿的,倒合该在我这发髻上落落脚—..」

话音未落,旁边一只涂着猩红蔻丹的手也闪电般搭了上来,正是桂姐儿。她哪里肯让?

也不言语,劈手便将那金簪从金莲指间夺过,顺势就插在了自家高挽的云髻之上,还故意侧了侧头,让那蝶儿在鬓边颤巍巍地抖。

金莲岂是省油的灯?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把扯住西门庆的袖口,身子便如扭股糖儿似地揉搓起来,声音又尖又嗲:「爹爹评评理!分明是奴家先拿住的!桂姐儿好没道理,上手就抢!「

桂姐儿也扑到西门庆另一侧,搂着他胳膊,指着头上簪子嚷道:「爹爹休听她胡说!

这好东西谁眼疾手快便是谁的!奴家插都插上了,难道还拔下来不成?」

说着,一双桃花眼狠狠瞪着金莲,金莲也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两张粉脸涨得通红,眼看就要撕掳起来,厅堂里顿时剑拔弩张。

西门庆被这两股香风夹在中间,耳听得莺啼燕叱,眼见得粉面含嗔,倒觉十分有趣。

他哈哈大笑,一手一个揽住两人腰肢,笑骂道:「两个小蹄子!为个劳什子也值得这般?好了好了,休要吵闹!一人一件,拣别的去,莫伤了和气!「

他大手在两人丰臀上各拍了一记。

两人得了老爷哄,又听另有宝贝,这才转嗔为喜,娇滴滴地偎进西门庆怀里,你扯我袖,我捏你手,口中「好爹爹」、「亲达达」地乱叫起来,方才那点子火星子早抛到九霄云外。

西门庆受用无比,左拥右抱,对月娘笑道:「你瞧瞧,都是些没笼头的马,须得我这鞭子时时抽打着才好!」月娘捂着嘴一笑,低头拨弄着腕上的佛珠。

这边西门大宅举家和睦。

那边孟玉楼又拖了几日。

守着那哪些绸缎,真真是度日如年。

偏偏就算开始逐渐折价,来的人也不多。

她是个天生就懂经营的女人,如何看不出其中关窍?

这清河县里有头有脸、舍得花大钱置办绸缎的人家,早几个月便已被西门大官人铺子里那些十人团'的幌子勾了魂去,银子流水般填进了西门家的库房。

剩下那些寻常门户,或是手头紧巴,或是观望踌躇。如今见她这里价格一跌,便都存了「买涨不买跌」的心思,只道还能再便宜,越发不肯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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