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现在是合作关係。
而且截至目前合作的比较愉快。
路城隍有些犹豫,眼神一直往左典吏那边瞟。
祂拿不定主意,想让幕僚给些建议。
左典吏只好咳嗽一声,道:“大人想说,下官又怎么拦得住?”
“哈哈哈!”路城隍大笑,便对许源道:“小西庙老集上卖的那些东西,大部分我们阴间都有,而且价格低上许多。
跟老弟借用天外飞石,便是为了方便他们行动。
但是老哥我手底下的这些弟兄,去那边摆摊不是为了挣钱,而是在找一件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歉意道:“至於找什么,实在不能说。而且很可能只要我说出来,那东西就能察觉到。”
许源皱眉,就不好再追问了。
路城隍又保证道:“老弟儘管放心,这东西我们若是找到了,对阳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又斟酌了一下,一咬牙凑近许源耳边说道:“说不定,便能將占城浊间直接抹除掉!”
许源眼中精光一闪,嘴唇微动正要追问——路城隍已將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老弟,不可再说了,你我也不可再议论此事,否则便要泄露天机!”
许源缓缓点了下头。
內心仍旧震撼。
將占城浊间直接抹去?!
这是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两百年了,我皇明终於要出现一座没有邪祟的城市了!
城中邪祟无法禁绝,便是因为阳间背后便是浊间,那些邪祟总有办法钻过来。
只是许源想不明白,这般重要的东西,为何会在老集上?
许源没有再问那东西。
“路老哥,我该怎么给阴阳蚺那几只回话?”
路城隍又去看左典吏,这种出主意的事情,就该你们这些幕僚来做,老爷我的脑子想不出点子来。
左典吏上前,跟许大人商议好了说辞。
第二天,许源去了白月馆。
见了白狐,许源面色凝重:“事情不好办,阴差们对邪祟成见极深。
而这位城隍大人既然在阳间扎了根,必然要做一些事情。”
白狐阅歷深厚,顿时联想眾多。
有些计谋,反而骗不到那些单纯的人。
中招的便是这些见多识广、心思深重之人。
“城隍……想要针对占城浊间?”
白狐问道。
许源摇头:“不知道,本官去问了一下,那位城隍大人什么也不肯透露,便將本官赶了出来。”
而后,许源连口茶也没喝,就起身告辞了:“这次事情没办好,本官也无顏要什么好处,就这样吧。”
许源跺了下脚,就走了。
白狐立刻便联络了阴阳蚺。
邪祟们如临大敌。
集思广益、思索对策。
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的结论还是一个:“白姑娘,还得麻烦你。”
白狐无奈,只好回了阳间占城,將两只小狐狸喊来:“你们去请许源过来,就说十斤诡地衣,跟他买一个消息,请他来当面商议。”
邪祟们面对阴间是弱势的。
起码皇明的大地上,这些邪祟们面对阴间,暂时还是弱势的。
阴阳蚺几个商量了半天,还是不想跟阴差们开战。
所以现在首先要搞清楚,那位路城隍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只能请许源去打听。
两只小狐狸已经轻车熟路——在衙门的正门前晃悠一下,让老秦看见,然后自己溜到了后门去,不多时老秦便小心翼翼的將后门打开,对她们招招手,让她们快些进去。
很快狐狸姐妹带回了许源的回话:“姑奶奶,那大恶人说了,先將诡地衣送过去,他说邪祟毫无信用,他要先拿钱再办事。”
白狐气的翻了个白眼。
但对於许源所谓“邪祟毫无信用”是非常认可的。
北方的五仙在诡异时代到来之后,也不可避免的融入了邪祟之流。
但它们又跟那些邪祟有著本质的不同。
白狐也很厌烦那些邪祟不可控、毫无信用。
比如这次帮忙联络许大人,白狐也是一样先拿钱再做事。
果然去了浊间一说,斗面鬼首先暴怒,嚷嚷著要给许源一些教训,让他乖乖听命做事!
其余几位便一起端坐不动:“好呀,那就请你出手,快些教训一下许源,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斗面鬼顿时泄了气,嘟嘟囔囔的“大家的事情,凭什么我一个出手”,“我才不肯吃这个亏”之类。
绝不肯承认,它有些害怕,现在的许源,自己可能不是对手。
白狐在一边看的不耐烦了:“行了!给不给吧,一句话的事情。快些决定,我还要回去做生意。”
几个大邪祟都不说话。
都拿各种眼睛,去看阴阳蚺。
阴阳蚺就冷哼一声:“看我做什么?休想让我背这个黑锅!”
之前这几头、就曾合起伙来指责自己,什么勾结许源、畏惧许源之类。
现在又想让我首先提议给钱——將来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黑锅还是我的。
当我傻呢?
白狐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要走。
终於有一只开口:“投票吧。”
这是个好主意。
因为是不记名投票。
大家都会想办法抹掉自己的气息,將来就找不到是谁投了赞成票、谁投了反对票。
很快,投票结果出来了,一致通过:给钱!
诡地衣在阳间异常珍贵,但是在浊间遍地都是。
情况和鬼皮纸类似。
诡地衣其实是邪祟在浊间死了,鲜血浇灌大地,生长出来的一种东西。
外形和阳间的“地衣”类似。
到了阳间,只要处理一下,便是一种珍贵的“料子”。
丹修和匠修都能用得到。
活人进不来浊间,就只有一些人勾结了邪祟,从浊间偷运出去,因而对於阳间来说,就是“產量极低”。
十斤诡地衣,若是运到北都去,一斤价值也在五千两左右。
白狐带著十斤诡地衣回来,立刻就让两只小狐狸给许源送去。
许源这才跟著两只小狐狸过来。
白狐说了浊间那几头的要求:“还请许大人再辛苦一趟,设法弄清楚城隍大人那边真实的態度。”
许源收钱办事倒是很乾脆:“好,本官再去试试。”
而后等了一晚,才再次造访白月馆,仍旧是面色凝重:“打听清楚了。”
说之前,许大人先诉苦:“为了给你们搞清楚这件事情,本官险些跟城隍大人闹翻了,承受了巨大的风险。”
这话白狐是一个字也不信,但还不能戳穿他、还要哄著他:“大人辛苦了,小女子一定跟那几位如实转述,爭取再给大人加些辛苦费。”
许源点点头,道:“城隍大人的態度很坚决,要將占城浊间的邪祟们一扫而空!”
“啊?”白狐傻眼:“如此不留余地?”
“路城隍行伍出身,当年便是尊上身边的大將,性情十分刚烈。”
白狐赶紧打发走许源,又去了浊间。
把情况一说,仍旧是斗面鬼,气的七窍冒出滚滚黑烟,一蹦三十丈高,怒不可遏:“他要战、那便战!”
“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不成!”
其他几头没有理会它。
但也没有拿言语挤兑它了——形势严峻,大家都没那个心情。
斗面鬼自己叫囂了一阵,也觉得无趣,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阴阳蚺试探道:“不如让许源斡旋一下?路城隍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
大家藏在占城浊间,乃是为了城中数十万生人,所產生的大量红尘俗气。
只要俗气不绝,大家每年都能提升。
为此大家联手也赶走了许多来占城浊间抢地盘的大邪祟。
若是开战,它们全面处於劣势。
“先试试看看。”眾邪祟很快达成了一致。
能不开战当然最好。
就连刚才跳的最高的斗面鬼,这会儿也不吭声了。
白狐又带著十斤诡地衣回来。
程序已经很熟练了,两只小狐狸带著诡地衣,先到衙门口晃悠一圈,然后从后门进去,將许源请回了白月馆。
许源坦言:“十斤诡地衣不够。想要我帮忙劝和,得一百斤。”
白狐就两头跑,又去了浊间。
大邪祟们也顾不上斤斤计较了,反正诡地衣这种东西,在浊间就是地上长出来的。
就算是都挖完了也不妨事,宰杀几只小邪祟,鲜血浇灌自己就能长出来。
许源得了一百斤诡地衣,就又等了一夜,然后带著诡地衣回到了白月馆,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退给了白狐:“事情太难办,我没这个本事,钱退给你们。”
邪祟们得到消息彻底炸毛了。
它们不知该怎么办了。
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也没有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白狐一直在一旁看著,等它们渐渐安静下来,才开口道:“你们这群蠢货,许源这是在坐地起价!”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邪祟们又开始破口大骂许源不厚道。
白狐也不插嘴,就在一边听著。
这些暴躁的邪祟口嗨发泄完,白狐又一次开口:“你们要是不愿意,我就先回去了。”
“先別走。”邪祟们一起开口。
而后便是各种扭扭捏捏,想答应又不想背锅。
磨蹭了快一个时辰,最后终於是所有邪祟都同意,给了白狐一个授权,让她去跟许源先谈一谈。
白狐又带著一百斤诡地衣回来。
再让两只小狐狸,带著一百斤诡地衣去请许源。
狐狸姐妹身子柔弱,各自扛著一只五十斤的大包袱,累的气喘吁吁、香汗淋淋……
终於,许源又坐在了白月馆中。
两人反覆拉扯了许久,反覆试探,白狐终於摸清了许源的底线:每个月三十斤诡地衣。
成不成不敢保证。
你们答应这个价格,我就去劝说路城隍。
谈下来,以后你们按月付钱。
谈不下来分文不取。
白狐又跑了一趟浊间。
先不提许源的要求,先把自己来往奔波的好处拿到了手。
然后才说了许源的价码。
这些大邪祟们自然又是一阵“暴怒”,痛骂许源狼子野心、狮子大开口。
白狐这次终於忍耐不住了,砰的一声在浊间中,化作了一只六丈大小的三尾狐狸,尖叫著喊道:“吵吵吵!吵能解决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