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面红耳赤,羞惭不已,纷纷低下头去。
连太子刘禅也有些坐立不安。
陈群更是冷汗涔涔,连忙躬身谢罪:
「相爷息怒!是臣失言!」
「臣必竭尽全力,制定周密律法,务求禁绝此害!」
李翊见他知错,语气稍缓,但依旧严肃:
「不仅要立法,更需有专司执行之机构!」
「老夫提议,即日成立『禁石司』,专司查禁五石散一切相关事宜!」
他随即详细阐述了「禁石司」的架构与职能:
「禁石司主官,设『禁石都尉』一员,秩比二千石。」
「位同九卿副贰,总揽全局。」
「副职设『左监石令史』、『右监石令史』各一员。」
「秩六百石,分管稽查与教化。」
「于司隶校尉部及各州刺史部,设『巡石从事』,负责地方巡查。」
「其职能有五:」
「一曰稽查缉拿。」
「于长安、洛阳及各州郡要冲,广布暗探,严密监控。」
「查缉五石散之私下交易、聚众服食,务求人赃并获!」
「二曰医政合作。」
「联合太医署,鉴定清查各类药方,监控石钟乳、硫磺等原料流通。」
「严厉查处违禁之炼丹作坊,断其源头!」
「三曰教化宣导。」
「定期颁布《禁石令》于各州郡县乡,组织太学及郡国学之儒生,深入闾里。」
「宣讲五石散之危害,使百姓知其毒而远之!」
「四曰戒断治疗。」
「于京城及主要州郡,设立『戒石所』。」
「由太医署派遣医官,提供甘草汤等解毒扶正方剂。」
「辅助已成瘾者戒断毒害,给予生机!」
「五曰跨国管控。」
「于敦煌、酒泉等丝绸之路关隘,严加查验。」
「禁止西域输入之相关原料,以防毒源自外而入!」
不仅如此,李翊还提出了配套的严法与疏导措施:
「实行连坐减罪法!」
「贵族家主,若能主动举报家族内成员服食五石散。」
「可酌情减免其连带惩罚,以促其自清门户!」
「同时,建立寒食散服食者档案!」
「对曾服散者,由禁石司会同太医署,进行定期体检监控。」
「防其复吸,亦便于掌握情况。」
「推行以功代罚!」
「若非首恶、且情节较轻之违禁者。」
「可令其参与边关巡防、修筑工事等苦役。」
「以功抵罪,给予改过自新之途!」
这一套从机构设置、法律制定、执行手段到教化惩戒。
甚至包含人道戒断的完整方案。
层层递进,思虑周详,可谓滴水不漏!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了,李翊此次绝非虚张声势。
而是动了真格,要铁腕整治到底!
其决心之坚,布局之密,令人心惊。
亦让人不得不服。
先前还有所犹豫或心存侥幸的官员,此刻再无二话。
纷纷出列,齐声应和:
「李相深谋远虑,臣等佩服!」
「此等害人之物,确该禁绝!」
「臣等定当谨遵法令,约束家人子弟,全力配合禁石司工作!」
眼见大势已定,李翊不再多言。
向太子刘禅微一颔首,便转身,在一片复杂目光的注视下。
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大殿。
而他带来的风暴,却刚刚开始席卷整个京城,乃至天下。
散朝之后,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开。
当日下午,在洛阳西市一家颇为隐秘的高级酒楼雅间内。
几个身影便聚在了一起,
正是何晏、邓飏、丁谧等一众平日里厮混的纨绔子弟。
只是此刻,桌上虽依旧摆着美酒佳肴,气氛却远不如往日热烈。
何晏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
脸上满是不忿与烦躁,率先开口抱怨道:
「哼!李相爷此番也未免太过严苛!」
「不准铺张,不准蓄妓……」
「我大汉如今如日中天,四海宾服,八方来朝。」
「那财富如同江河汇海,源源不断流入中原!」
「这幺多钱帛,不拿来享用。」
「难道要堆在库房里发霉生虫不成?」
「人生在世,不及时行乐,更待何时?」
邓飏相对谨慎些,叹了口气,悻悻然道:
「何兄,慎言啊!」
「既然李相爷已然颁下严令,连禁石司都设立了,可见其决心。」
「我等这几日,还是暂且收敛些为好。」
「莫要撞在刀口上,自找麻烦。」
何晏却犹自不服,继续吐槽:
「李相爷也真是托大,前几年他不也整治了风气吗?」
「难道这两年就没贪官了?」
邓飏摇了摇头,道:
「何兄,此言差矣。」
「关于此事,前两日我偶遇李泰,听他提起过其父对此的看法。」
「李相爷曾言,腐败之事,确如原上野草。」
「无法根除,难以绝迹。」
「哦?」何晏挑眉,「他既知无法根除,还费那力气作甚?」
邓飏解释道:
「李相爷以为,腐败虽无法根除,却必须竭力遏制!」
「其道理,犹如一潭活水。」
「需得时时搅动,使其流动不息。」
「方不致成为滋生蚊蝇、散发恶臭之死水!」
「反腐之举,便是那搅动之水之力。」
「使官吏心存忌惮,不敢过于肆意妄为。」
「即便无法彻底清澈,亦要保持其大体流通,不致彻底淤塞腐败。」
「故而,非是白忙,乃是持续之功也。」
何晏对什幺「活水死水」的理论毫无兴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转而问道:
「说起李泰,这小子这两日怎地不见踪影?」
「莫非又被禁足了?」
邓飏苦笑道:
「何止是禁足?自那晚被他父亲亲自从何兄府上『请』回去后。」
「听闻在家中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连院门都不敢轻易踏出一步了!怕是吓破了胆。」
何晏嗤笑一声,语带不屑:
「这小子,忒也胆小!」
「枉他出身李家,竟如此没有担当!」
一旁沉默许久的丁谧幽幽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何兄此言,未免有失偏颇。」
「谁让他父亲是大名鼎鼎、权倾朝野的李子玉呢?」
「世人皆羡李家权势滔天,然,身处其中,束缚重重。」
「动辄得咎,也未必便是福气」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邓飏也深有同感地附和道:
「丁兄所言极是!」
「李家权势再盛,其子弟可有我等这般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我听闻,李家规矩极严,莫说蓄养歌姬舞女有限制。」
「便是想纳一房合心意的妾室,都需经过层层考量,不得随意。」
「哪像我等,但遇可心之人,便可带回府中,何等快活?」
何晏被两人一说,想到自己府中那些千娇百媚的姬妾。
心情稍霁,打了个哈哈。
但随即又皱起眉头,抚着胸口,露出一丝烦躁难耐的神色:
「这些倒也罢了……」
「唯一令我不爽的,便是朝廷此番竟真将五石散给禁了!」
「这几日未曾服用,总觉得心神不宁,浑身不得劲。」
「恍恍惚惚,实在难受得紧!」
他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对那药物的渴望。
邓飏见状,连忙正色提醒道:
「何兄!此事非同小可,绝非儿戏!」
「禁石司已然成立,李相爷态度坚决,绝非以往雷声大雨点小。」
「你府上……那些存货,还是尽早处理干净为妙。」
「这两日切莫再碰了!万一被那『巡石从事』嗅到风声。」
「麻烦可就大了!」
何晏虽然满心不情愿,但也知邓飏所言在理。
只得无奈地摆了摆手,悻悻道:
「知道了,知道了!暂且忍耐几日便是……」
「真是扫兴!」
说罢,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仿佛要将那无法满足的瘾头与满腹的牢骚,一同浇入愁肠。
雅间内的气氛,愈发显得沉闷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