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寂静之后,军营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无数士卒热泪盈眶,相互庆贺。
关羽这一举动,非但没有损其威严,反而因其勇于认错、体恤士卒的胸怀。
赢得了全军上下发自内心的、更深的敬佩与爱戴。
「关公仁义!」
「关公体恤我等!」
赞誉之声,在营垒间此起彼伏。
然而,
就在汉军上下沉浸在即将归家的喜悦中,营寨内外一片忙碌收拾景象之时。
一骑快马踏雪飞驰而来,马上骑士高声禀报:
「启禀关公!」
「朱桓将军率水师舰队,已抵达海岸,正在靠岸!」
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凝。
关羽脸上的那丝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外面冰雪般的严寒。
他丹凤眼猛然睁开,寒光四射,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勃然爆发:
「什幺?朱桓?他现在才到?!」
「新罗战事已了,贼首都已逃遁,他的水军此刻方至,是何道理!」
「延误军机,有意怠慢乎?速唤他来见某!」
不多时,朱桓被带到了关羽的中军大帐。
朱桓年近六旬,一身水师将领的官袍也掩不住长途跋涉的风霜与疲惫。
他进入帐中,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与怒气,心中便是一沉。
连忙躬身行礼:
「末将朱桓,拜见关将军。」
关羽端坐上位,如同审判官,厉声质问:
「朱桓!朝廷明令,水陆并进,合击新罗!」
「汝之水师,理当按期抵达,封锁海路,断敌退路!」
「为何直至今日,战事已毕,方姗姗来迟?」
「汝有何说辞!」
朱桓额头沁出冷汗,他知道关羽军法森严,更知自己此行确实延误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回禀将军,非是末将有意延误。」
「我水师舰队自东莱出海不久,便遭遇罕见之海上风暴。」
「浪高数丈,船只倾覆受损者众。」
「末将为保全舰队、数万将士性命,不得已。」
「只得下令撤回东莱港避风,修缮船只,补充因风暴损失之补给物资。」
「待风浪稍息,船只修葺完毕,便即刻启程,日夜兼程赶来。」
「此乃天灾所致,实非人力所能抗拒,望将军明察!」
「天灾?」
关羽冷哼一声,声音如同冰凌撞击。
「纵有天灾,亦非汝延误军机之借口!」
「军令如山,限期已过,便是违令!」
「若非汝延误,致使海路洞开,那奈解尼师今何至于轻易遁走海外,渺无踪迹?」
「致使吾军功亏一篑!汝可知罪?」
朱桓面色惨白,伏地不敢言。
关羽猛地一拍案几,声震全帐:
「朱桓延误军机,按律当斩!来人!」
「将朱桓推出去,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帐中众将闻言,无不骇然。
王平、廖化等人急忙出列求情:
「将军息怒!朱将军虽有过失,然确系天灾阻路,非其本意。」
「如今新罗已灭,大局已定。」
「虽走脱了贼首,然我军亦算大获全胜。」
「恳请将军念在其过往功劳,饶他一命!」
关羽面色铁青,不为所动:
「军法无情!岂因胜负而废?」
「若今日饶他,他日他人皆以天灾为借口,延误军机。」
「这军法还有何威严?三军如何整肃?」
众将又言:
「将军,朱将军在昔日平定江南之役中,弃暗投明。」
「引我军破敌,立有大功!」
「还请将军念其旧功,网开一面!」
提及江南之功,关羽眼中厌恶之色更浓。
他平生最重忠义,对于朱桓这等背主求荣、临阵倒戈之辈,内心本就鄙夷。
此刻延误军机,又间接导致他未能擒获奈解尼师今。
圆满最后一战的愿望落空,新仇旧怨交织,更是愤懑难平。
他寒声道:
「阵前投敌,不忠不义之人,其功焉能抵过?」
「若非彼延误,海路封锁,奈解尼师今插翅难逃!」
「此等大过,岂能轻饶!」
这时,关平也上前一步,低声道:
「父亲,朱桓乃江东朱氏之首,江南四大姓之一。」
「诸葛丞相有意扶持朱家,借其力安抚江南士族,稳定局势。」
「此次出征,亦是诸葛丞相力保。」
「若斩朱桓,恐拂了丞相颜面,更令江南震恐,于国不利啊!」
「还请父亲三思!」
听到「诸葛丞相」四字,关羽凌厉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他深知诸葛亮统筹全局之不易,江南初定,确实需要朱家这样的地头蛇协助稳定。
他沉吟良久,帐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仿佛将胸中的郁垒与不甘强行压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
「也罢……若非看在孔明先生面上,今日定斩不饶!」
众人刚松半口气,却听关羽语气再度转厉:
「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朱桓延误军机,证据确凿,若不惩戒,军法何存?」
「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
众人再次色变。
这数九寒天,滴水成冰。
莫说一百军棍,便是五十军棍。
也足以让朱桓这年近花甲之人筋骨断折,重伤难愈。
甚至可能直接毙命!
「关公!一百军棍太重了!」
「朱将军年事已高,恐不堪承受啊!」
「天寒地冻,伤口难愈。」
「请将军开恩,减免刑罚!」
求情之声再次响起。
关羽却已下定决心,他必须维护军法的严肃性。
也必须给心中的愤懑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朱桓犯法,饶其性命,已是法外开恩!」
「军棍之刑,断不可免!执行!」
两名刀斧手上前,将面如死灰、已知辩解无用的朱桓架起,向外拖去。
朱桓紧闭双目,一言不发。
唯有微微颤抖的身体,显露出他内心的恐惧与绝望。
帐外寒风呼啸,很快传来了军棍击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
以及朱桓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
那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敲打在每一个将领的心上。
帐内,关羽重新坐回案后,闭上双眼。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跳动的眉梢,显露出他内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雪,依旧在下,覆盖了血迹。
也掩盖了营中即将归家的喜悦与刚刚行刑后的肃杀。
……
朔风卷着雪沫,如同冰冷的沙砾。
抽打在辽东军大营的旗幡和帐篷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中军大帐一侧,专为水师将领安排的营帐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了冰。
朱桓俯卧在简陋的行军榻上,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
那一百军棍打得极实,尽管行刑的军士或许已暗中留了情面,未曾伤及根本。
但对于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将而言,依旧是足以摧垮筋骨的酷刑。
厚重的裘毯盖在他下身,却依旧能隐约看到渗出的、已然凝固发暗的血迹。
几名心腹将领围在榻边,脸上满是忧愤与无奈。
有人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布巾替他擦拭额角的虚汗,有人则捧着汤药。
却因朱桓牙关紧咬、意识模糊而难以喂入。
「父亲!父亲!」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寒气涌入。
一个身披水师将领铠甲、面容与朱桓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将领疾步闯入。
正是朱桓之子朱异。
他的船队因负责殿后、处理风暴中受损最重的船只。
故比朱桓主力舰队稍晚一日抵达。
刚一靠岸,便听闻了父亲被关羽重责、奄奄一息的消息。
当真是如同晴天霹雳。
朱异扑到榻前,看到父亲这般凄惨模样,双目瞬间赤红。
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