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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商阿史那德蹲在摊前,用生硬的汉语抱怨:

“盐,没有。”

“茶,没有。”

“布,没有。”

“我的皮子,堆成山,卖不出。”

他指著空荡荡的货架,“汉人的好东西,都不来了。”

边境另一侧,鲜卑各部的毡帐中,怨声同样鼎沸。

“阿爸,我冷。”

小女孩裹著破旧的羊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老牧民乌维摸著孙女儿冰凉的小手,对妻子怒道:

“往年此时,早有汉商的布。”

“如今可好,軻比能一道禁令,连块像样的裹身布都没有!”

几个部落长老聚在步度根拓跋的帐中,个个面带忧色。

“首领,部民们都在抱怨。”

“没有汉盐,肉食难存。”

“没有汉茶,油腻难消。”

“孩子们病了,连汉药都买不到。”

“这样下去,今年的冬天难熬啊!”

步度根拓跋默然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案几。

他何尝不知部民之苦?

自軻比能颁布贸易禁令,各部生活一落千丈。

与此同时,

雁门关內汉官衙门中,也是愁云惨澹。

郡丞王隶捻须嘆息:

“边境贸易骤减,市税收入不足往年三成。”

“长此以往,边关军餉都成问题。”

由於此前胡汉大规模贸易,所以边关军餉都是直接从贸易额里面扣。

如今贸易出了问题,那肯定只能临时上报朝廷,让朝廷补发了。

不过消息传回去,再经由朝廷决策。

一来一回,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

守將张触更忧心军务:

“鲜卑战马不再南售,我军骑兵补充肯定会经歷一段震盪期。”

“更可虑者,軻比能统一各部。”

“厉兵秣马,其志非小。”

当然,最苦的还是两地商人。

汉商李店东与胡商阿史那德私下相会於边境一处隱秘山谷。

“如此下去,你我都要倾家荡產。”

李店东嘆道。

阿史那德点头:

“我们鲜卑人也不好过。”

皮子卖不出去,缺盐少茶,老人孩子都病了。”

天气转冷,鲜卑各部的怨气日益沸腾。

时有小股牧民夜间偷偷越境,与汉人以物易物。

軻比能虽严令禁止,甚至处死了几个“走私者”,但仍难杜绝。

步度根拓跋巡视野外部落时,亲眼见到一户牧民全家共用一件破旧皮袍。

食物因缺盐而腐败,孩子面黄肌瘦。

老牧民跪地哭诉:

“首领,再这样下去,我们熬不过这个冬天啊!”

是夜,步度根独坐帐中,辗转难眠。

翌日,他秘密召来心腹:

“暗中恢復与汉人的贸易,但要小心谨慎。”

“绝不可让軻比能的探子察觉。”

“首领,若被軻比能发现……”

步度根斩钉截铁:

“顾不了这许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著部民冻饿而死。”

很快,一条秘密贸易通道重新建立。

步度根部的皮货、牲畜悄然南运。

汉人的盐铁茶布悄悄北来。

部民生活稍得改善。

但对首领感恩戴德之余,无不提心弔胆,生怕消息走漏。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軻比能的探子终究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单于,步度根部近来似乎不那么缺物资了。”

禿髮延低声稟报,“属下怀疑……”

軻比能眼中寒光一闪:

“仔细查!若步度根敢违抗盟主令,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边境上空,阴云密布。

步度根拓跋站在帐外,望南天汉地,北望軻比能王庭。

心知平静日子不会太长。

他抚摸腰间刀柄,暗下决心:

为了部民生计,即便与軻比能反目,也在所不惜。

塞北的风更加凛冽,捲起千堆雪。

仿佛预示著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將来临。

汉胡边境的命运,再次悬於一线。

雁门关內,护鲜卑校尉田豫端坐堂上。

他手中把玩著一封密信,眉头紧锁。

信是边境细作所呈,详述了軻比能统一鲜卑各部后的种种举动。

“軻比能此獠,其志不小啊。”

田豫对幕僚道,“鲜卑诸部若铁板一块,必为北疆大患。”

参军步騭进言道:

“將军,鲜卑各部虽表面臣服,实则各怀异心。”

“尤其素利部,与軻比能素有旧怨,或可从此处著手。”

田豫頷首:

“君言正合我意。”

“传令,请素利部首领取汉地一敘,就说有厚礼相赠。”

不日,素利延率亲卫百余人至雁门关。

田豫亲自出迎,礼数周到。

宴席上,田豫道:

“素利首领乃鲜卑豪杰,我朝素来敬重。”

“今軻比能强行统一各部,削减边贸,实非良策。”

素利延嘆道:

“將军有所不知,我部如今盐铁匱乏,民生艰难。”

“然軻比能势大,不得不从。”

田豫故作同情:

“我朝愿助首领一臂之力。”

“若首领能表明心跡,继续与汉通好。”

“不仅贸易可恢復,朝廷更有厚赏。”

素利延心动,但仍犹豫:

“然軻比能若知,必来问罪。”

田豫大笑:

“首领勿忧。我朝必派大军驻守边境。”

“若軻比能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隨即击掌,令侍从抬上金银绸缎。

“此乃薄礼,不成敬意。”

素利延眼见厚礼,又得安全承诺,终於下定决心:

“既蒙將军厚爱,某愿效忠朝廷。”

翌日,

素利延公然违反軻比能禁令,將千匹良马送至雁门关,並扬言:

“我素利部与汉永结盟好,不受軻比能乱命!”

消息传至軻比能王庭,这位鲜卑盟主勃然大怒。

当场摔碎酒盏:

“素利老儿,安敢如此!”

谋士禿髮延急劝:

“单于息怒!素利此举,必是汉人挑拨离间之计。”

軻比能怒道:

“纵然是计,素利背盟也是事实!”

“若不严惩,何以服眾?”

慕容铁勒请命:

“某愿率本部兵马,討伐素利!”

軻比能沉吟片刻:

“不,我亲自率军征討。”

“要让草原上所有人知道,违抗盟主令的下场!”

一声令下,三万铁骑如乌云压境。

直扑素利部牧场!

軻比能亲自督战,下令:

“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牛羊財物,尽数掠取!”

素利延仓促应战,部眾虽奋勇抵抗,但难敌軻比能精锐。

战场上尸横遍野,毡帐尽焚。

牛羊被掠无数。

“父亲,快走!”

素利延之子呼衍拖著重伤之躯,护著老父突围。

素利延老泪纵横:

“是我害了部眾啊!汉人的援军为何还未到?”

原来,田豫虽承诺援助。

但当真见到軻比能大军压境时,却以“不宜轻启战端”为由。

紧闭关门,下令按兵不动。

残阳如血,素利部惨败。

倖存者逃往漠北,一路哭號不绝。

軻比能骑马巡视战场,冷眼看著被俘的素利部眾:

“將这些人分给各部为奴,让他们记住背叛的下场!”

慕容铁勒低声道:

“单于,此举恐失人心……”

軻比能冷笑:

“唯有严惩叛徒,方能震慑其他怀有二心之人!”

漠北风沙漫天,素利部残兵退守白狼山。

輜重尽失,人马疲敝。

老首领素利延鎧甲破碎,鬚髮染血。

望著山下軻比能大军连营数十里,不禁长嘆:

“汉人误我!”

其子呼衍包扎著肩上箭伤,愤然道:

“田豫承诺援兵,至今不见一兵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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