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言:永、理皆朕骨血。”
“当如这双龙佩,阴阳相合。”
“若兄弟手足而残,则汉室江山早晚將要倾覆。”
刘永指一愣,尖发白,面上仍带笑:
“父皇教诲,孤谨记。”
待送走刘封侯,刘永返身摔碎案上越窑青瓷,大发雷霆喝道:
“假子安敢欺我!”
“当年若非父皇收留,他早饿死荒野矣!”
诸葛瑾默默拾起碎片:
“殿下可知,方才宴席所用银器,皆是向城中富户借调?”
“翼王何等眼力,岂看不出这虚设繁华?”
“他急著往钱塘去,定是要帮刘理那竖子!
刘永突然惊醒,“速传令关闭桐庐关,就说……就说发现山越余孽!”
……
桐庐关的吊桥在晨雾中吱呀升起,铁索绞动声惊起寒鸦阵阵。
刘封的旌节车队被迫停在关前,但见城垛箭孔间寒光闪烁。
竟是满弓待发之势。
“翼王恕罪!”
守关都尉在城头拱手,铁甲撞在雉堞上噹噹作响。
“吴王有令,山越余孽流窜,三日內不得开关通行。”
刘封玄色大氅一振,手持九节金鉞踏车而立。
“此乃陛下亲赐节鉞,如天子亲临!”
“尔等欲反耶?”
日光掠过鉞刃上的蟠龙纹,照得守军目眩。
士卒们面面相覷,忽然齐刷刷跪倒一片。
都尉叩首出血:
“翼王明鑑!若放殿下过关,吴王必斩末將三族。”
“若不放行,陛下怪罪亦是死罪。”
“求王爷体谅我等螻蚁之命,勿要为难我等!”
言罢,竟解下头盔,露出斑白鬢髮。
“末將当年隨陛下战赤壁时,背上还留著江东的箭疮啊!”
正僵持间,关外忽然响起鸞铃清响之声。
但见十骑白马踏尘而来,当先青年官员著孔雀补服,手持玉笏朗笑:
“越王闻翼王驾临,特遣下官迎候!”
金线绣的“陈”字旗在风中舒展。
来者正是越王麾下散骑侍郎陈泰。
守將见著陈泰,陡然变色:
“陈侍郎!此乃吴地关防……”
话音未落,陈泰已扬鞭指关:
“桐庐关虽属吴地,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尔等欲拦天子节鉞乎?”
城头偏將低声提醒都尉:
“陈泰之父陈群掌天下刑狱,而越王后面更是有內阁首相陈登撑腰。”
话未说完,陈泰突然掷出鱼符:
“即刻查验!此乃越王通关文书,盖著尚书台大印!”
竹简在眾人手中传递,眾人面面相覷。
都尉汗出如浆,忽见关外尘头大起——越王仪仗的朱雀旗隱约可见。
他猛一跺脚:
“开关!所有罪责末將一人承担!”
吊桥轰然落下时,他褪去鎧甲低语:
“请翼王转奏陛下,桐庐关守卒赵広,永为汉臣。”
桐庐关的吊桥甫落,
刘封便见越王刘理竟布衣芒鞋,亲自率十骑在山道相迎。
相较於吴地九旒冕服的盛大仪仗,这位三皇子只简单束著银冠。
腰间佩的竟是半旧铁剑。
“王兄辛苦。”
刘理执手行礼时,掌心粗茧磨过刘封指节。
“山路崎嶇,不及吴地平坦,望兄海涵。”
比起刘永直接在国都建业迎接不同。
刘理得知刘封要来后,是直接来到了吴会边地迎接。
並且刘理並没有採取相对取巧的称呼方式,而是大大咧咧地直接称呼刘封为王兄。
因为在他看来,既然刘备已经收刘封为义子並赐国姓。
自己如果不以兄礼视之,反而不好。
车队沿富春江蜿蜒南行,但见两岸梯田如绿阶登天。
农人赤膊戽水,渠堰间竟以连筒水车相接。
刘封忽指山间银练:
“此堰似是新筑法?”
刘理含笑:
“此前诸葛使君治理交州时,便广开水渠。”
“还令人绘製了《山河堰图》,越地毗邻交州,地貌又相类。”
“弟便在此基础上略加改制。”
“越地多山,唯借水力可活万民。”
至会稽城下。
竟无守军盘查,唯有老卒持扫洒洗街道。
市集虽无吴地绸缎耀目,却见竹器、葛布、山货堆积如山。
一老嫗捧陶瓮追至王驾前:
“王爷尝尝新酿杨梅酒!”
侍卫欲拦,刘理却下马接饮,还赠三枚五銖钱。
“越民淳朴如此?”
刘封捻须沉吟。
刘理嘆道:
“去岁大疫,百姓鬻子完税。”
“弟与妃陈氏散尽妆奩购药,方得存活。”
“自此官民同心,何需严防?”
登临府库时,但见粮囤虽不盈溢,每袋皆插木牌標明的户缴纳日期。
刘理抽出一袋:
“此户孤老免赋,仍强送三斗新麦。”
掌库官呈上竹简:
“百越部族今岁首纳粮赋,称『汉家不欺』。”
夜宴也相当简朴,仅四菜一汤。
陈王妃亲自布箸,发间唯插木簪。
刘封注视席间漆器——竟是军械改制,底款刻著“章武十年吴越督造”。
“王兄见笑了。”
刘理拂过漆器裂痕。
“去岁吴地扣下三万军械,只得熔铸为农具。”
“倒是百越猎人献犀角,制弓千张反输北军。”
刘封夜宿客舍时,忽闻机杼声不绝。
推窗但见百架纺车沿溪排列,老幼皆趁月纺织。
巡吏敲梆传话:
“陈妃令:织满三匹者,免今岁口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