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军开拔。
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一万五千精锐浩浩荡荡向麴山进发。
不数日,大军抵达麴山。
但见两座山峰对峙,中有要道贯通雍凉,确为兵家必争之地。
李歆策马环视,对句安道:
“此地险要,若筑城其上,可扼雍州咽喉。”
“然距敌甚近,恐遭围攻。”
句安笑道:
“……将军多虑矣。”
“邓都督既命筑城,必有后援。”
“且我观此地山势,易守难攻。”
“纵有敌军来犯,亦不足惧。”
遂命士卒采石伐木,日夜赶工。
不过旬月,两座城池已初具规模。
城墙高约三丈,互为犄角,烽火相望。
与此同时,
已经出任雍州刺史的陆逊也得到了细作急报。
其雍州刺史一职乃诸葛亮保举。
朝廷没有急着复设新的雍凉大都督。
而是分别命李严出任凉州刺史,陆逊出任雍州刺史。
显然,朝廷是希望二人相互制衡。
理由也很简单,
李严虽是荆州出身,根正苗红的汉将。
但经过几年相处,诸葛亮觉得此人权力熏心,私欲极重。
若当真放大权给他,容易误事。
至于陆逊,能力与人品并没有什么大缺陷。
但他毕竟是吴国降将,那朝廷肯定是要卡他政审的。
且他本就是江南大族,势力不小。
所以决定让二人在雍凉相互制衡。
至于姜维,他毕竟还年轻。
不论如何,总不能让他跟两位前辈平起平坐。
所以,让他接着在二人身边打下手,历练历练。
“邓艾遣兵筑城麴山?”
陆逊放下军报,眉头微蹙,“此城若成,如鲠在喉。”
他即刻修书,遣快马送往洛阳。
随后召众将议事。
“伯约,”
陆逊看向姜维,“你久居陇上,与羌人熟悉。”
“今邓艾必结羌人为援,你可速往羌王处,陈说利害,令其勿要助纣为虐。”
姜维拱手道:
“……维领命。”
“然羌人反复,恐难一说即服。”
陆逊颔首:
“尽人事,听天命。”
“若羌王不允,亦当使其迟疑不决,为我军争取时日。”
姜维即日启程,单骑往羌族部落而去。
陆逊又唤来副将郭淮:
“伯济,命你引兵三万,速往麴山。”
“务必在城池未固之前破之!”
郭淮慨然应诺:
“淮必竭尽全力,破此二城!”
麴山城外,尘烟滚滚。
郭淮率三万大军蜂拥而至,将东西二城围得水泄不通。
句安在东城上望见,对副将道:
“……果然来了。”
“遂传令各军,严守城池,待都督援军至。”
话音刚落,城外已响起战鼓。
郭淮令军士四面攻打,云梯、冲车齐上,箭如飞蝗。
句安亲立城头,指挥若定:
“滚木擂石,准备——放!”
霎时间,
滚木擂石如雨而下,砸得攻城士卒头破血流。
热油倾泻,火光四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西城李歆亦率军死战,亲自挽弓射箭,连毙数名敌将。
激战终日,郭淮见城池坚固,一时难下。
遂改变策略,分兵断其粮道,将二城团团围困。
旬日之后,陆逊亲率援军赶到。
他登高观察地势,见二城虽险,却处高地,不禁忻然而喜。
回到寨中,陆逊对郭淮道:
“此城山势高阜,必然水少。”
“若断其上流,蜀兵皆成渴死之鱼也。”
郭淮恍然大悟:
“使君高见!淮即刻命军士掘土堰断上流。”
不出陆逊所料,城中果然断水。
起初尚有存水可支。
数日后,井枯河干,军士唇裂喉燥。
李歆见形势危急,对部将道:
“如此困守,无异坐以待毙。”
“我当引兵出城取水。”
遂率五百精兵,开门突袭。
不料汉军早有准备,四面围合。
李歆左冲右突,血染战袍。
方才夺回数桶清水,而士卒折损过半。
句安在东城亦遭同样困境,两军会于一处,商议对策。
“邓都督之兵,至今未到,不知何故。”
句安满面愁容,“城中粮草将尽,又兼无水,军心已乱。”
李歆咬牙道:
“我当舍命杀出求救。”
“将军守城待援,若歆不归,亦当有讯息传回。”
是夜,
李歆选数十精锐骑兵,乘夜色朦胧,悄悄开启西门。
“随我冲!”
李歆低喝一声,一马当先,杀向敌营。
初时顺利,连破两重围困。
至第三重时,郭淮与庞德率军拦截。
“李歆休走!”
庞德大喝,挺枪来战。
李歆更不答话,挥刀迎上。
二将战十余合,李歆气力不支,心急如焚。
虚晃一刀,拍马便走。
庞德紧追不舍,暗取弓箭,一箭射中李歆后背。
李歆负痛,仍奋力冲杀。
随行骑兵纷纷落马,至天明时分,仅剩李歆一人。
他已身带数处重伤,方才冲出重围。
回首望去,随行将士皆已没于乱军之中。
而此时东西二城内,情势更加危急。
军士饥渴难耐,多有瘫软不能持兵者。
句安巡城,见士卒皆露绝望之色,心中凄然。
正无计可施之际,忽觉面上一凉。
抬头望去,
但见北风大起,阴云布合,片片雪从天而降。
“下雪了!下雪了!”
城中士卒欢呼雀跃。
句安却面露忧色。
雪虽可解渴,然天寒地冻,守城更加艰难。
是夜,大雪封山,麴山二城尽成银白世界。
魏兵分粮化雪而食,暂解口渴之困。
然粮草将尽,外援未至,前途依然渺茫。
句安立于城头,望着漫天飞雪,喃喃自语:
“李将军,但愿你已突围成功,早日请得援军……”
风雪愈急,掩盖了战场血迹。
却掩不住弥漫在二城上下的绝望气息。
而此时的李歆,正负伤冒雪,艰难地向南行进。
每行一步,背上箭伤便传来钻心疼痛。
鲜血滴在雪地上,红得刺目。
“绝不能倒下……”
李歆咬牙坚持,“二城将士性命,皆系于我身……”
他回头望了一眼麴山方向,只见群山茫茫,二城早已不见踪影。
李歆伏在马上,背上的箭伤随着马匹颠簸阵阵作痛。
鲜血已浸透战袍,在寒风中凝成暗红色的冰痂。
他咬紧牙关,紧握缰绳,沿着西山小路艰难前行。
“绝不能倒下……句安和万余将士……还在等着援军……”
李歆喃喃自语,意识已开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