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夏金桂带来的陪房。那夏金桂待旁的严苛,待这些阿谀奉承之辈却是放任不管,于是大观园里愈发乌烟瘴气。连先前迎春管家时刹住的吃酒、耍牌,如今也死灰复燃。
惜春是东府的小姐,如今不过寄养在西府,有些话儿不好开口;探春则是彻底死心,实在懒得理会家中糟烂事。
尤氏原本满心愤懑,眼见探春、惜春两个相顾无言,心思一转便想明白了个大略。她与夏金桂素无瓜葛,只听闻此女骄矜刁蛮,因是略略蹙眉便笑道:「罢了,我原也是好心,想着四下门口无人把守,再让人冲撞了你们。」
尤氏当下再没兴致,寥寥说过几句起身便回了宁国府。
却说尤氏前脚刚走,探春、惜春两个便眼瞧着宝玉兴冲冲进了梨香院。姊妹二人实在不知说什幺好!那云儿可是琏二哥的妾室,宝二哥三天两头寻上门儿算怎幺回事儿?
当下两姊妹闭口不言,一径回转秋爽斋,小惜春方才忍不住道:「园中如今不少都是宝二嫂子的人,我就不信没人跟她提过。」顿了顿,又道:「也是古怪,夏金桂不管,怎地连凤姐姐也不管?」
探春道:「凤姐姐与琏二哥闹了几回,情意本就淡了。如今得了二姐儿、大哥儿,又一心想着袭爵事儿,自是懒得理会梨香院的事儿。」
有些话儿探春没说,只怕凤姐儿巴不得宝玉与那云儿闹出点儿事儿来才好呢,如此一来,收拾起来也顺理成章。
惜春懵懵懂懂,正待说些什幺,恰此时侍书入内,道:「姑娘,前头来了内侍,也不知是什幺事儿,这会子老爷、琏二爷都去迎了。」
探春蹙眉思量道:「莫不是中秋的赏赐下来了?」
不提姊妹两个私下猜测,却说贾政、贾琏叔侄二人到得向南大厅里,落座后才知,果然是圣人来了口谕。
那内侍道:「圣上旨意,准中秋前夕宣召亲丁四人,进里头探问。许各带丫头一人,余皆不用。亲丁男人只许在宫门外递个职名,请安听信,不得擅入。准于明日辰巳时进去,申酉时出来。」
叔侄二人听了旨意方才重新落座,请内侍吃了茶,塞了二十两银子,这才由贾琏礼送出府。
贾政往荣庆堂去回贾母,这会子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儿、夏金桂等齐聚荣庆堂。
贾政回过贾母,贾母便思量道:「亲丁四人,自然是我和两位太太了。那一个人————必得是凤姐儿了。」
谁知话音落下,王夫人便道:「老太太太过偏心,宝玉才娶了媳妇,总要让娘娘见见新妇才对。」
凤姐儿暗自垂首冷笑。王夫人的心思谁人不知?不过是不想凤姐儿见了娘娘提及袭爵之事罢了。只是凤姐儿不去,老太太就不会提了吗?
果然,就听贾母道:「也是,那就叫上金桂,凤姐儿这回就不去了。」
王夫人舒了口气,忙道:「还不快谢过老太太?」
夏金桂喜滋滋上前道谢,当下众人各自散去。
初四日一早儿,各间屋子丫头们将灯火俱已点齐,太太们各梳洗毕,爷们亦各整顿好了。大家一道儿用过早饭,匆匆出仪门乘车往皇城而去,独留了贾琏、
凤姐儿守家。
至傍晚,贾家人等方才回转。
凤姐儿迎候时见王夫人满面堆笑、夏金桂得意洋洋,心下分外古怪。又见贾母一直沉着脸儿,心下就有些拿不准。
待送了贾母回转荣庆堂,凤姐儿返身回来,点了平儿道:「你去将翡翠请来,总要问一问娘娘是怎幺说的。」
平儿应下,扭身出了房。过得两刻方才回转,见了凤姐儿蹙眉道:「翡翠说————老太太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