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他是自己心里有主意,但是也问一问手下人的想法。
赵禎问宋煊为什么这么做,他说本地人比自己更了解一些情况。
有些事的处置方法要因地制宜,而不是死板教条模式,
有些办法在南京城管用,在东京城兴许就行不通了。
说实在的,没有人喜欢“爹味”教导。
赵禎作为一个皇帝,早就受够了这种教导。
他喜欢宋煊的处事习惯,也更愿意接受认同。
“十二哥说的在理,所以我的想法是先让其余人的生意火爆上一两个月。”
“然后再从这批人当中,挑选出三两个合適的店铺,重新加上去。”
赵禎脸上也带著得意的笑:
“如此一来,那些先交税的人得到了好处,晚交税的这批人也有了既得利益者,如此慢悠悠的添加名单,方能保证前面人的利益。”
“如何?”
“不错。”
宋煊打了个响指: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祥符县的商铺,可不归咱们管,他们那边不会配合的。”
赵禎点点头,倒是这个道理。
若是开封府尹在,他还能从中撮合,双方达到利益最大化。
“十二哥,那还需派人去与祥符县知县陈话沟通一下。”
赵禎倒是开口道:“如此一来,祥符县有了钱,也能用犯人来疏通沟渠,一举多得,到时候。”
“哎。”宋煊当即打断赵禎的话:
“如此有风险的主意,我是不能主动传递给陈话的,除非他来主动找我求教。”
“为何?”
赵禎不明白宋煊的这种处事习惯。
“六哥儿,咱们不说升米恩,斗米仇的故事。”
宋煊靠在躺椅上:“就说一件事,那便是上赶著不是买卖。”
“这又是什么话了?”
赵禎对宋煊时不时的冒出几句“乡间厘语”,著实是不懂。
“东京城的商人卖货,若是追著客人强卖,反倒会被压价,若是稳坐店中,待客自来,却能获得厚利。”
宋煊这个时候侧过身:
“就如同我岳父当年去辽营谈判,被寇准严格要求只能三十万,若是一口答应,辽人必定会得寸进尺。”
“结果正是我岳父淡然周旋,反倒掌握了主动权,辽人见好就收。”
赵禎连连额首隨即又出言道:
“便是欲速则不达!”
“对。”
宋煊笑呵呵的回覆:
“陈话可不一定能有我做的这般好,万一他不想疏通沟渠呢?”
“万一他对待犯人极为严苛,出现逃亡事件,岂不是又害了守法百姓?”
赵禎听著宋煊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果然,有些政策是需要因地制宜,但更是要看执行者的本事。
否则便是良好的政策变成了苛政!
这不是赵禎想要的结果。
“天下那么多官员,一个一个辨其能力,怕是很难做到全面的。”
赵禎悠悠的嘆了口气,目前他也想不到什么合適的办法。
宋煊也没有,选人用人本来就是一件难事。
其中还要夹杂著个人情况以及各方利益,做到公平公正,几乎没有什么可能的。
“六哥儿就当作是屎里淘金吧,淘到一个便是你的运气。”
宋煊倒是不觉得赵禎有什么难过的,他运气相比於其余皇帝还是挺好的。
大宋数的上號的名臣,许多人都被他给淘到了。
赵禎没想到宋煊会用这种比喻。
岂不是他对於大宋许多官员都看不上眼,全都是屎。
“十二哥此言颇有些偏颇了。”
赵禎极力解释道:
“像陈尧佐那样的官员是少数人,据我所知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兢兢业业,同样被人公报私仇过。”
“六哥儿说的对,我不该以偏概全。”
宋煊作为臣子,有些话是不能与皇帝过於掏心掏肺的。
一点而过就行,成年人了,没必要改变他的选择。
一个人的思维是很难改变的。
但是宋煊觉得赵禎是一个合格的皇帝,那就够自己施展开了。
若是遇到大宋其余皇帝,尤其是赵禎他爷,宋煊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毕竟赵光义连他亲儿子都信不过,属实是被五代思想茶毒入脑了。
赵禎很高兴。
十二哥能够听得进去自己的意见。
要是放在皇宫里,他作为皇宫的主人,意见是最不重要的。
甚至连得到延迟满足的机会都很少。
再加上这些进土,大多数人都是从科举场內考上来的,一个个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其余的多是官宦家庭出身,耳濡目染下,对於做事也应该有点把握。
故而赵禎是愿意相信这帮官员的。
宋煊只是稍微揭开了一点遮羞布,又很快不提这种事。
“十二哥,我只是有些疑惑。”
“什么疑惑?”
宋煊端起一杯加冰的凉白开:“此处又没有外人。”
“那便是陈话他瞧见十二哥你做事如此高效,又有成果,他还是吕相的小舅子,如何不敢效仿施展身手呢?”
宋煊喝了一口,隨即开口道:“我能够以最坏的心思去想他吗?”
赵禎不解:
“为何?”
“这也是一种思考方式,因为许多人向来不禪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摩別人的。”
宋煊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打在了赵禎的头上。
赵禎整个人愣住了。
以前他不理解为什么祖父还会忌惮自己的父皇,方才有了十二哥所说的思考方式,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你自己觉得周遭人都是好人,可是其余人都会觉得你是好人吗?
许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便能解释的通了。
赵禎咽了下口水,点点头:“十二哥儘管明说。”
“我做事是不是够激进的?”
“对。”
赵禎毫不迟疑的接了一句。
他自从认识宋煊后,可谓是这辈子见过想法最激进的人了。
旁人不知道的,光是宋煊为自已解决郭皇后一件事,做法就极为激进。
嚇得赵禎內心都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太激进,非要废了她的。
“所以有些官员必定不会喜欢我的行事风格。”
“对。”
宋煊放下手中的杯子:
“那相对於我激进行事,必然会有人十分保守,我做什么,他们就不会做什么!”
“对。”赵禎再次点头。
“依我的观察,吕相爷也是一个作风保守之人。”
“我在开封县做的事情红红火火,眾人全都传扬。”
“同为赤县知县的陈话也定然心中痒痒,此事他应该去请教过他姐夫了。”
宋煊警了赵禎一眼:
“直到陈话现在都没有派人来询问一二,或者来我这里请教,那就说明吕相爷让自己的小舅子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在赤县为官,第一要务不是做出什么成绩来,而是要稳!”
“稳?”
赵禎眼中露出探寻之意。
“对,只有稳才是官员升迁的第一要务,至於政绩也不需要过於突出,到时候吏部有关係,自然能够让你先人一步爬上高位。”
宋煊如此直白的话,让赵禎依旧是有些接受不了。
可以说无论是刘娥还是大儒对赵禎的规训是十分成功的。
他想要反驳,但是又无话可说。
所以只能呆愣在原地。
但赵禎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之人,他就算被宋煊给说懵了,也是一直都在仔细思考。
有些话,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都没有宋煊给他说的多。
有些事,就如同他的亲生母亲如今正在守灵一样,全都瞒著他呢。
赵禎想了一会:“这么说,目前这个困境是无法改变的?”
“就算消灭了世家门阀,可依旧会形成新的小世家,他们相互联姻,最终盘踞在朝廷,掌握著权力。”
宋煊伸出手指道:
“宋初的官员不过千余人,如今的官员怕是要超出三万之数了。”
“但是大宋比大唐的疆域又少了许多,只能层层叠叠的把一个职位分为几个职位,避免有官员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