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悬河
“不好的预感?”
赵禎对於东京城下大雨有不好的预感,那可太有常识了。
这些年他可没少被水淹。
不说水淹七军,在他的人生当中那也是被水淹过七回。
“十二哥的意思是,黄河会因为大雨决口吗?”
宋煊点点头:
“去岁东京城就逃脱被水淹的下场了吗?”
“唉。”
赵禎颇为鬱闷的道:
“十二哥,你先前那则布告一出,我在街上溜达,听到许多百姓讥讽你,更不用说钟离瑾、陈尧佐等人了。”
“朕可以肯定,这件事甚至会被送到宰相与大娘娘的案头上,他们不是质疑你,那也是嘲笑你。”
“至於司天监的人,那些难听的话,朕也不想复述给十二哥听。”
“呵呵。”
宋煊负手而立,瞧著外面哗啦啦的大雨,恨不得把地面凿个窟窿:
“其实这场雨,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会不会下在东京城。”
“自从我知道黄河之水比东京城高上一丈有余后,我就清楚的知道,就算是別处下了大雨,也很容易淹没开封的。”
开封作为地下城,那当真是名不虚传。
目前的黄河水面可是在东京城寻常百姓的屋顶上,就这种情况,许多人都担忧啊!
可以说开封就处於洼地当中。
就这种情况,一旦城市內涝,想要把洪水给排走。
没有一个良好的排水系统,那就是在做梦了。
“就算这场大雨没有来,他们笑了今日,明日也不会再笑了。”
宋煊后退一步:
“就这种暴雨,若是能淹没无忧洞,正是我所希望的。”
“马六他怎么还没有把消息传回来,就他这种身份找同类人的地盘,怎么会如此拖沓?”
赵禎也没多说什么,只要大雨一下,確实需要做的事就有些多了。
“哈哈哈。”
“下得好。”
“下得妙啊!”
御史中丞王曙从倾盆大雨当中狂跑而出,进了宋煊的办公房,整个人都显得兴奋不已。
毕竟宋煊发的布告他也看了,司天监杨维德又夜观天象,都说不会下雨。
许多人都在讥讽宋煊堂堂状元郎是杞人忧天。
以至於王曙近几日都闷闷不乐的。
今日刚下了点小雨,王曙就忍不住奔著宋煊这里来了。
方才从驴车上下来,顾不得什么伞,就硬生生的往里跑。
身后还跟著一个打伞的隨从以及衙役。
“宋状元,这雨下的可真大啊!”
宋煊让许显纯带著王曙的隨从下去歇息,顺便给他整个毛巾擦一擦。
毕竟在大宋这种环境下,染上风寒,当真是容易死人的。
宋煊把乾净的毛巾扔给王曙:
“王中丞还是先把秋雨擦一擦吧,若是感染了风寒,就不能为自己的女婿亲手报仇雪恨了。”
“对对对。”
王曙也是个听劝的,他方才可是太兴奋了。
瓢泼大雨砸在头上根本就无所谓,此时犹如一个落汤鸡,在那里滴滴答答的。
赵禎瞧著王曙这幅模样,倒是有些心疼。
他曾经短暂的享受过父爱,至於母爱,这玩意根本就没有拥有过。
王曙一边擦拭身体,一边止不住的询问:
“宋状元,这大雨一时半会怕是停歇不了吧?”
“王中丞,说实在的,我也不太清楚这雨什么时候会停歇。”
宋煊没给他倒凉茶,让人去烧些薑汤备著点,无论是王曙喝,还是县衙內其余人喝一喝。
都是不错的。
要不然大雨一直下,县衙里还需要出动人去排水,至少县衙不能被淹嘍。
“你谦虚什么?”
王曙对宋煊可谓是极为相信了,他都比司天监和翰林天文院都要强上许多。
“我是找街边算卦问的,我懂什么啊?”
“谦虚了不是,你我都知道经义可是包括周易的。”
王曙脸上带著笑:
“我对周易了解不深,哪像你这个状元郎,定然是样样精通。”
周易属於玄学,是以阴阳五行体系为理论的一门学问。
包括占卜算卦,看相算命等等。
大宋的歷代皇帝都会邀请大儒给他讲解周易,因为皇帝对周易的推崇,所以在科举考试当中,周易的地位很重要。
至於宋仁宗,那更是召集过上千人的论易讲坛,选拔出卓越的人才,並给予褒奖。
王曙认为宋煊定然是精通周易,才会在他女婿的案子上有如此猜测的,更是会坚持认为下大雨之类的预测。
如今大雨倾盆而下,王曙如何会再怀疑宋煊的言论?
宋煊摆了摆手:“周易这种玄学,谁能搞懂啊?”
“据说连诸葛亮学的都是残缺的卦象,一代一代早就变了。”
“我又比不得诸葛丞相,如何能对周易熟记於心呢?”
“此等事情,皆是巧合,王中丞莫要走了与凶手那样的牛角尖,认为世人能够练出仙丹来。”
宋煊越谦虚,王曙却是对他越信任。
宋状元是个有本事的,只不过为人不张扬,就算被那么多人詆毁,从来没听说过他针对谁。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谁还不相信宋煊的本事,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宋状元,我知道你不想说这些事。”
王曙坐在椅子上,裹著小毯子,冷风吹过,还是让他的头髮感到一丝凉意。
“就是这场雨结束,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浴池里派人蹲著?”
“怎么也得等雨停歇后,看看外面的水势如何,方能做出更好的判断。”
宋煊自己喝著凉茶:
“王中丞,既然咱们先前把凶手列为炼丹求仙之人,那他杀人就会遵循什么特定的时间。”
“所以大白天去蹲著没什么意思,只能待到午夜过后,这段时间人最为困顿,也容易放鬆警惕。”
“那个时候凶手容易下手,我会找几个好手去的。”
宋煊又指了指一旁的赵禎:
“届时官家也会差遣皇城司的人暗中协助,我怀疑那修道求仙之人,怕是会用些蒙汗药之类的迷烟,让受害者反抗不成。”
赵禎也是轻微頷首:“王中丞儘管放心,此事朕也一直都记在心中。”
“多谢官家。”
这一场大雨下的,让王曙心情激盪不已。
毕竟自己女婿惨遭挖心,尸体都不全,就算找大相国寺的僧人做法事,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现在王曙就想著按照宋煊的意思去抓住凶手,亲自报仇,方能祭奠自己那枉死的女婿。
宋煊安慰完王曙后,又把班峰喊来:
“咱们县衙当中,可是有住在洼地的兄弟?”
“回大官人,应该有,就我熟知的杜凌峰、乔天瑞家里全都住在下土桥巷子,那里地势低洼,每年都积水较为严重。”
“泥泞陷足,车马难行尚且是好事,甚至有一年还要爬到屋顶暂避洪水。”
“我是听他们咒骂过,所以有印象。”
宋煊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
“县衙里像他们二人这样的怕是挺多吧?”
班峰擦了擦脸上滴落的水珠,方才从屋檐下走过来,还是被雨水激到了。
“確实如此,咱们捕快养家餬口就已经十分困难,若是再添一口人,就更不容易了。”
“有个祖上传下来遮风挡雨的小破屋子,已经比寻常人家好上许多。”
“这还是他们兄弟分家把祖辈的屋子给分了,他与孩子们睡觉还要隔开一个帘子。”
宋煊稍微思考了一会:
“我看这大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你去告诉兄弟们,家中没法子生柴做饭把一家老小都安置在咱们县衙里来先对付几天。”
“后院那么大的地方,许多屋子都空著。”
“若是不方便走,一会等积水大了,便划著名竹排回家把家小都接来,到时候咱们兄弟在外办事,也会更加放心。”
“是,大官人,我这就去办。”
“还有那些吏员家里有困难的,你也说一声。”
“喏。”
班峰行礼过后,便直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