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情况,无论怎么得罪人,就算是寇准、丁谓那样的,也会有人出城相送。
陈尧咨他自身脾气暴躁,人缘真就是一般。
再加上他二哥去了外地賑灾,就更顾不上他了。
兴许路过滑州的时候,兄弟俩能见上一面,但是木已成舟,陈尧咨想要回京师,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大哥,你真觉得我要跟那宋煊小辈学习?”
“天经,左右是你不服他罢了?”
吕夷简的身子微微往前探:
“是也不是?”
“是。”
在吕夷简面前,陈詁也没什么值得隱瞒的。
他確实不服气宋煊。
本来当知县当的好好的,结果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他就是做了点事,然后巴掌就甩在自己脸上,陈詁受不了。
谁不想官名好一点,离任也整个万民伞之类的,甚至拦著请求连任之类的。
结果宋煊他就这么赤果果的做了一些事,光是上任没多久就把开封县上下整治的服服帖帖。
光是这一点,陈詁就觉得来气。
至今祥符县上下真服气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这让他怎么开展工作?
吕家两兄弟没言语,指出来长辈的错误,他们还是不要附和。
“別不服气,听我与你说。”吕夷简伸出手指:
“你是进士,但是他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光是这一点,他就胜你一筹。”
“至於你考科举是诗赋为主,可是宋煊诗赋能力,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他又胜你一筹。”
“第三,你可是为官数年,当了赤县知县都没有立即摆平手下人为你所用。”
“他是新科进士,为了自己的老师出头,直接就挑起大梁,担任赤县知县,但开封县哪些人谁不服他?”
“在这方面,宋煊又胜你一筹。”
“同样是下了一场大雨,开封县与祥符县相邻,都在东京城內,街道上的积水如何?”
“你祥符县的积水都是靠著开封县的沟渠排乾净的,你怎么不跟著他做,也不至於被祥符县百姓背地里骂的这么惨烈!”
“一下就让更多人的看见你的不足之处,要知道去年你可就是祥符县知县,同样的也下了大雨,二县都是一样的。”
“先见之明上,他还是胜了你一筹。”
吕夷简把手指头全都合上:
“依旧是这场大雨,他提出了有效的賑灾之法,而你连想都没有想过吧?”
“甚至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连效仿他清理沟渠的淤泥都做不到。”
“你还觉得自己比他强?”
陈詁沉默,脸色相当不好看。
可以说他的自负与自傲,一下就被吕夷简打的稀碎。
吕公弼两兄弟咬著嘴唇,努力绷住自己想笑的心思。
“虽然话不好听,但这就是摆事实。”
吕夷简语重心长的道:“就算你赶不上热乎的,可是跟在他后面喝口汤,也是不错的。”
“这不光是你事关你的前途,更事关大家今后的前途。”
“宋煊已经做出榜样了,咱们拾人牙慧,也能挽回一些印象分。”
“难不成你真觉得待到你任期结束后,在朝堂当中有了我为你言语,你就能继续往上升了?”
吕夷简觉得自己看错了陈尧咨以及眼前的妹夫了。
一个个都对宋煊如此有敌意做什么?
本来早早就可以把宋煊拉进咱们的体系当中,现在谁都知道他是个香餑餑了。
再加上宋煊自己个也有主意与心机,那將来还怎么拉拢他?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
吕夷简为了敲坏妹夫心里的成见,更加不客气的道:
“我让你去对付无忧洞,捣毁它,擒住洞主,你行吗?”
“我让你去独挑大樑賑灾,想法子不从朝廷要很多賑灾款,自己去合法的筹钱,你行吗?”
“我让你去修缮河道,避免东京城每年都被水淹,你行吗?”
陈詁被问的目瞪口呆。
他著实没想到自己大舅哥会如此看不上自己。
“你们两个也都別笑,一个个不省心的样。”
此时就是有条狗经过,也得被吕夷简训斥一顿。
“这些事,宋煊他办了,还办成了,就证明他不是寻常人。”
吕夷简指了指眼前的亲人:
“但你们是寻常人啊,寻常人跟聪明人学做事,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所以天经,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一个天才置气,认为自己能压宋煊一头。”
“就是如今的宰相王曾,他也连中三元,把他放在宋煊的位置上,他都不一定比宋煊干得好。”
“东京城下大雨被水淹,是他当上宰相突然发生的吗?”
“以往年年都有,他不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吕夷简极为认真的瞧著陈詁:
“你现在踩著宋煊的脚印做事,依旧不晚呢。”
“就算不如他有先见之明,但至少证明了你是一个勤勤恳恳之人,態度也有的。”
“如此我才有机会往上提拔你啊!”
陈詁缓了好久,才开口道:“大哥,我不是不想学,只是目前县衙也没钱。”
“一场大雨,祥符县积水,许多货商损失惨重,我这个时候跟他们去收税,他们哪有钱?”
“最主要的是七十二家正店只有不多的在我祥符县境內,我想要效仿宋煊收税,还是有著一定的难度的。”
“哎。”
吕夷简嘆了口气,开封县是繁华,可是权贵也多。
宋煊能顺利收上税来,那也是杀猴儆鸡,直接摆平了刘从德。
就这个人,朝廷当中哪个大臣会敢跟他起衝突啊?
就算是宰相王曾,对於刘从德的所作所为有些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否则当初因为黄河工程事发后,满朝文武也就范仲淹那个刚调入朝廷之人,敢於弹劾刘从德。
其余人连这个心思都没有,全都装作看不见。
大娘娘对刘从德可不是一般的偏爱。
宋煊做了许多政绩,才被刘娥赐予一条十两重的金腰带。
刘从德什么都不用做,转手就被刘娥赐予一条二十两重的金腰带。
这其中的逻辑,没有人懂。
但眾人都知道大娘娘对刘从德的恩宠,可是天下第一的,谁都无法比擬。
偏偏宋煊就敢对付刘从德,而刘从德在对上宋煊后也不敢扎刺。
吕夷简也不明白宋煊到底是掌握了刘从德什么把柄,让他老老实实不敢反抗的。
“我会找关係,让厢军帮你做清淤这件事。”
吕夷简提出来之后,又叮嘱著陈詁:
“就算不给钱,可是饭食方面你也得適当的出一点。”
“要不然,就算这件事做了,也会被人给对比,遭到唾骂,反倒是费力不討好,毕竟宋煊他珠玉在前。”
“你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今后也就別想在东京城呆著了,朝堂怕是没有你的位置了。”
吕夷简当真是觉得自己的一些关係亲近之人,对自己是忠心,但是在办事能力上,確实不是那么的近人意。
“大哥,我会好好乾的。”
陈詁在吕夷简面前做出了保证:
“若是我连这点事都干不好,就算爬上去了,也是给大哥招黑。”
“哎。”
吕夷简拍了拍陈詁的臂膀:
“你我年岁都大了,还能有多少时间,能够支持你我的子嗣往上爬呢?”
“只要我们爬的高一些,子嗣將来的起点就会更高一些。”
“不单单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我们的家族未来。”
吕夷简为了给陈詁解开心结,只能用这个子嗣的未来给他画大饼了。
陈詁走了之后,吕夷简瞧著两个儿子。
一个眉头紧皱,一个只知道傻乐。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瞧瞧人家宋煊,岁数比你们都小,展现出来的智慧。
这儿子以前瞧著是不错,可就怕跟別人对比。
吕夷简能心平气和的跟自己的妹夫说,但是对上自己的儿子,他也是有些破防的。
宋煊头一次穿著朱服,挎著银鱼袋,繫著十两重的金腰带上朝。
今日主要是匯报下一期工程的进度。
以及预计被截留的汴河水能被渴乌几日给抽的差不多,方便二期工程的开展。
反正想要抽乾净那是不可能的。
宋煊大早上跨马走过,此时御街倒是没有什么人出来经商呢。
这早朝上的可真早啊。
但是靠近皇城两侧的亭子里,已经有商贩卖早饭了,就是等著这群来上朝的官员吃一口热乎的。
毕竟不是所有官员都能住的距离皇宫较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