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的是你!”
“我陈话也是为大宋地方上做出过政绩的,为什么上奏疏弹劾该弹劾的人,就要被贬?”
听到这话,吕夷简都懒得瞧他。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带不动。
当真是带不动。
“你告诉我,告诉我!”
陈话这下子是真的红了眼睛。
能当京官,为什么要外派?
“我告诉你?”
吕夷简站起来,盯著陈话的眼睛:
“宋煊他弱冠之年就能连中三元,科举改革都没有拦得住他的成功,而你在他面前不过是个小小的进士,连甲科都考不进去的进士!”
陈话的气息顿时弱了三分,在科举场上,不仅是他,其余人也都是如此。
吕夷简却没有放过他,选择追著诛心:
“宋煊他初入官场也不过是个七品知县,可是接连能够解决东京城各种顽疾,年纪轻轻就展现出能臣干吏的本事。”
“而你为官多年,在祥符县为官也比宋煊早两年,两年啊!”
“可是你连自己县衙的人都无法驱使他们为你做事,你税收,都收不上来。”
“无忧洞的贼子你解决不了也就罢了,连那些泼皮无赖你都无法让他们惧怕你。”
“提前清理淤泥,防止开封县商户被积水淹没损失惨重,你做到了吗?”
“嗯?”吕夷简的质问,让陈话抿嘴没言语。
“滑州水灾,如何修筑堤坝,防水护田的办法,你有吗?”
“好,滑州水灾太大,你这瘦弱的肩膀扛不住这个责任。”
“可是养活东京城外的灾民,让他们有饭吃,有事做,不生事,不靠朝廷调拨,你有这能力吗?”
“为了让东京城百姓以及灾民有低价粮食可以吃吃,为此他愚骗了整个东京城,事前遭人唾骂,一点情绪都没有,事后万人敬仰,你能做到吗?”
“还有城內的四条河的修,摸鱼大赛挣钱,筹划拍卖会,全都在他宋煊的肩膀上担著,让你去做,你行吗?”
吕夷简的手指止不住的戳看陈话的肩膀:
“我问你,这几样,你为官这么多年,你能行吗?”
面对大舅哥接连的逼问,陈话要是能做到,也就不会上书弹劾宋煊了。
“我。”
“不用再找藉口回答我,我可以肯定,你不行!”
“你一件事都做不到,只会怨天怨地,出了事,从来都不会找自己的原因,眼晴都盯著別人的缺点,看不见別人的优点。”
“如此狭隘的思维,你与村里那些笑人无,恨人有的泼皮有何区別?”
吕夷简毫不留情的道:
“你以为大娘娘糊涂,那你才是真正糊涂的无可救药的那个。”
“我。”
陈话这么大岁数被如此指责,他脸上也掛不住了:
“你不知道坊间传闻他都成了大娘娘的亲子儿了吗?”
“啊?”
陈话被吕夷简审视的还是强行挺直自己的胸膛。
吕夷简认真的审视自己的妹夫。
他当真如此无脑吗?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都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错误,还一直都在找其他藉口。
没救了。
吕夷简悬著的心彻底死了。
好,从此刻开始。
吕夷简彻底那没什么可值得惋惜的了。
“好,陈话,就算这件事是真的。”
吕夷简咬著牙,语气一顿:
“你得罪谁不好,偏偏敢去得罪他。”
“你是多么刚正不阿的一个人是吗?”
“以前大娘娘的那些姻亲以及身边的宦官违反大宋律法的时候,没有人敢站出来的时候,我怎么不见你站出来,当著文武百官的面反驳,甚至你去直接揍他们呢?”
“你现在看看大娘娘姻亲的下场,以前他们多猖狂,谁人敢惹,可是连刘从德见了宋煊都犹如老鼠见了猫一样。”
“你难道不知道刘从德的大舅哥直接被他宋煊判砍了脑袋,大娘娘也是准许了!”
“如此种种,你说,你信你方才说的那则传言吗?”
“我。”
“瞧瞧,听听,这等低级的传言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还拿出来说。”
吕夷简转过身:“若是真的,你就更不该弹劾他!”
“明显便是搪塞我的藉口。”
“你走吧,我累了。”
陈话见吕夷简这般决绝,也是冷著脸行礼过后,转身就走了。
待到了门外,吕公弼脸色一变,也是行礼。
陈话只是拍了拍吕公弼的肩膀,没多说什么,大踏步的离开了。
吕公弼看著姑父的背影,又瞧见门里的父亲身形抖动,有些摇摇欲坠的。
他连忙走进门去,扶住要倒地的吕夷简。
吕公弼却瞧见他爹已经是泪流满脸,在极力的压制住自已想要哭出声的动作。
可是嘴巴微微颤抖,整个人都处於崩溃当中。
“爹。”
吕公弼轻轻喊了一声:“姑父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
吕夷简在儿子面前还是极力的恢復了神態,拿著衣袖擦著眼泪:
“走了好,他走了好啊!”
“也许这东京城就不適合所有人待著。”
“倒是我一厢情愿了,倒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们身上。”
“倒是我以为大家的想法和目標是一模一样的,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倒是。”
吕夷简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
不想让儿子看见他的脆弱的一面。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夷简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奏疏。
吕公弼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瞳孔微缩。
“姑父他?”
“爹。”
吕公弼一想便不是自己父亲在背后出的主意。
“他,姑父他,何至於如此啊?”
“儿啊,我也不明白。”
“我也不懂!”
吕夷简又开始锤著自己的胸口:
“我也不懂他们都是怎么想的?”
“真当自己还是肆意瀟洒的少年人吗?”
“都到了这个岁数了,再不抓住机会往上走,他们还有多少岁月可以再次重来一次?
1
“完了。”
“以前的铺垫以及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吕夷简不受控制的瘫倒在椅子上,无声哭的像个月子里的娃儿。
“爹。”
吕公弼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爹什么时候有这种状態。
以前一切都是尽在掌握,奔著自己的目標,不断的向上攀登。
今日,今日却。
“爹没事,爹没事。”
吕夷简摆摆手,努力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
“罢了,罢了,爹还能指望你们呢。”
“宝臣,你今后也用不著跟你姑父似的,就抓住机会在宋煊身边学本事啊。”
“我观他行事过於跳脱,绝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自小家里氛围那个歪样子,他肯定是长歪了。”
“但好在宋煊还是一个能控制自己的人,没有真的变成一个坏种。”
“你若是能学到他身上的三分本事,就算將来当不了宰相,也能像你爹这样,当个副相绰绰有余的。”
吕夷简一边叮嘱儿子,一边还有些啜泣声。
“爹,我记住了。”
吕公连连点头,他也觉得姑父做的不太对。
自己的父亲都这般帮助提点他了,可是他在关键时刻还是如此意气用事,著实是不够大度。
吕公弼跟在宋煊身边做事,確实感受颇多,宋煊是个有本事之人。
“好,还是我儿听话。”
第二日,吕夷简照著铜镜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缕头髮变白了。
他再次嘆了口气,隨即又充满斗志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