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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壹等功臣

夜幕降临。

『炎武』號驶入巫山港。

江风夹带著河腥、血腥与焦糊。

汉军將士燃起的篝火明灭不定。

刘禪踏著『炎武』號放下的栈板,登上巫山港码头。

脚下木板沾满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血液,每进一步,便发出轻微的一声“啪嗒”。

行不数步,这位天子转身向江。

这处比白帝城泊港略小的港口,水面漂浮堆积著难以计数的碎木、浮桨、旗帆、尸首。

汉军舟船穿梭其间,打扫战场。

巴东太守阎宇则在岸边指挥,整飭舟师,明日清晨,他们便要顺江而下,直插秭归。

至於不远处那座巫县孤城?

刘禪回过身来,目光放远。

城头燃起的密集火炬,把那座孤城照得极亮,吴人戒备森严,今夜於他们而言,毫无疑问將是一个欲眠却不得眠的煎熬长夜。

但好在,多半是最后一个不眠之夜了,明夜,他们大概便能在战俘营里好好睡上一觉。

码头通往山岭铁索关的坡道,此刻还未完全清理出来,道路两旁尸体层层迭迭,汉军的絳赤与吴人的土黄混杂在一起,填平了沟壑堑壕,覆住了蒺藜鹿角。

许多尸体仍保持著生前最后搏杀的姿態,刀枪嵌入鎧甲,箭矢立如蝟毛,有人互相掐扼喉咙,有人叼著断耳块肉。

折断的枪桿,崩口的铁刀,碎角的盾牌,插地的箭矢,吴人拋下的擂石、滚木…凡此种种,几难落脚。

辅卒两人一组,抬著简陋的担架,將伤卒一个个抬离战场。

更多的民夫、徒隶则在军官的指挥下,收敛散落的甲兵,捡拾尚能使用的箭矢,彻底损坏的军械则堆积一旁,等待回炉重铸。

被粗大麻绳串联的吴人俘虏,由汉卒押著做事,或收敛地上的吴人尸体,或刨坑准备焚烧深埋之事,总不能白吃大汉粮食。

一名被人唤作季八尺的彪形龙驤郎率眾將天子严严护住,沉默地走在血肉铺就的山道上。

天子银甲未褪,兜鍪未脱,看不出喜怒,唯露一双深邃的眸子扫过沿途种种。

登上坡顶。

越靠近关墙。

战斗便越发惨烈。

一段藏於鹿角后的壕沟,尸体堆积成一座小丘,汉吴两军士卒尸体交错枕藉,显然此地经歷过反覆的惨烈爭夺。

十几名汉卒麻木地將壕沟里的尸体一具具挖出,遇著絳赤衣甲的袍泽便缓缓放平,辨认,继续挖。

几名臂缚白纱,上画絳赤十字,经过简单培训的医兵为重伤倒地的袍泽就地处理伤口。

一名医兵用力按压伤卒胸腹上的创口。

龙纛之下,刘禪静立瞩目。

不知过了多久,那伤兵眼神彻底涣散,头一歪,再无声息。

医兵颓然鬆手,沉默地挥袖擦了擦脸,没察觉到龙纛与天子在侧,径直走向另一个呻吟的伤卒。

刘禪刚欲拔步,那十余在壕沟上下掘尸的汉卒將一具尸体抬出,抹去脸上的泥血,辨认一番后,却是突然齐声嚎啕,喉咙断断续续地扯著“都伯”二字。

就在此时,前部督傅僉率一眾同样甲冑未褪、满身血污的將校涌出逼仄的关门。

傅僉一边率先摘掉兜鍪,一边急趋至天子龙纛之下,而后单膝跪地抱盔行礼。

身后將校哗啦啦跪倒一片。

“臣前部督傅僉,叩见陛下!幸不辱命!”指挥苦战一日,这位年轻的前部督声音有些沙哑。

刘禪上前两步,伸手將他扶起:

“公全辛苦!诸君辛苦!皆起来罢!”

待诸將齐齐起身,刘禪目光才落在傅僉凝固了尘血的寒甲上,出言时声色恳切:

“朕的前部督一日之內,破码头克雄关,斩將夺旗,摧垮吴贼潘濬精锐,真不愧忠勇侯將门虎子!”

说著,这位天子扬起双手,扶住傅僉臂甲,声音放低:

“伐吴以来,公全数战数捷,无有差池,朕能託付方面大事者,如今又多一心膂股肱。”

傅僉闻言,神色身形俱是一震。

去岁,天子北伐亲征时,他还只是一名校尉。

尽復关中,还都长安后,他虽累前后功得封討虏將军之职,在军中却仍是资歷尚浅。

此番东征伐吴,骤然被天子擢升为前部督,统先锋在北独当一面,他並非没有过忐忑,深恐有负圣恩,有损先父威名。

好在连战连胜,无有差池。

此刻听到天子如此声色言语,不吝夸讚,其人虽不矜功自伐,胸中却不免激盪。

能不激盪?!

赵广身为天子近侍且不去提,关兴明明与天子更为亲近,且在北伐时屡立殊勛,天子却不使二人任意一人为前部督,而授任於他。

而此刻,这位陛下言下之意,乃是“能託付方面大事者多矣,可称心膂股肱者却是罕有”。

一念至此,傅公全再次躬身,出声近乎哽咽:

“臣僉谢陛下信重、拔擢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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