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与叛国何异?!
“苟且偷生,枉为孙氏子弟!”
孙秀此刻反而破罐破摔,对著潘濬的脸狠狠唾了一口,尖声骂道:
“呸!你这首鼠两端、背主求荣的无耻老贼!还有脸面说我吗?!若非你无能误国,我等岂有今日?!绑了!快绑了!”
周围的吴军將士一拥而上,毫不客气地將潘濬及其亲信廖式等人打翻在地,用绳索死死捆缚。
潘濬挣扎著,咒骂著,但很快就被堵上了嘴,眼中充满愤怒、绝望与屈辱。
不多时,巫县城门在夕阳余暉中,发出沉重而涩滯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
荡寇將军孙秀,太常、前將军、假节督军的潘濬,皆被反绑双臂,由一群吴军將校推搡著走出城门,走向城外严阵以待的汉军。
巫县。
这座吴国西线屏障,至此易主。
日落。
潘濬及一眾吴人降將,被擒至刘禪帐內。
刘禪看著潘濬,似笑发笑:
“你就是潘濬?
“可有荆州防务图献朕?
“若能让朕速夺荆州,朕亦可记汝一大功。”
潘濬闻此,霎时面红耳赤,既怒且恼,说不出话来。
而在座一眾荆州出身的降人,哪里还不知道,这位大汉天子,显然就是在羞辱潘濬当年献荆州防务图给孙权一事。
见周围一眾吴人眼色,潘濬却仍是梗著脖子硬气了一把:“哼,废话少说,我乃吴臣,有死而已!休想从我这里套出一句话来!”
刘禪仍然似笑发笑:
“杀你?朕不杀你。
“朕听闻,你昨日给孙权写了一封…血书?
“写书上说,倘巫县有失,唯一死以报君恩,看来孙权待你,比先帝待你要厚得多啊。”
吴人面面相覷,不敢作声。
“安国,赐他一口环首刀。”刘禪当著所有吴国降人的面,对关兴招了招手。
“朕成全你的君臣之义。”
所有吴人降將全部骇然。
潘濬其人乃是荆州士人冠首,留著他,对於招抚荆州士人一定是有用的,现在,这位大汉天子竟如此便杀了他?
也有人咂摸出了味道,尤其是见过潘濬写给孙权那封血书的人。
潘濬虽嘴里说什么唯一死而已。
但他这样的人,难道真有这样的气节,为国死命?
骨头真要这么硬,当年孙权来迎他的时候,他还搞什么『面床而泣』的行为艺术?
不就是欲留顏面在人间吗?
荆州失陷后,他降吴,无可厚非,自古艰难唯一死,没人可以要求他必须殉国死节。
但是……你作为刘备託付荆州一州財、政事的心腹股肱,降孙权也就罢了,在降了孙权之后,转脸便献上荆州防务图。
之后又火速与一眾死守荆州、心念刘备的將臣做切割,甚至是痛下死手,是不是太过諂媚,太过急於表达效忠孙权的立场了?
当年,刘备举袁涣茂才。
后来,吕布在阜陵打败袁术,袁涣隨袁术一起迎战,於是被吕布拘留在军中。
吕布当初和刘备和睦亲近,后从刘备手中夺取徐州后,吕布想让袁涣写信去大骂羞辱刘备。
袁涣认为不能这样做。
吕布再三强迫,皆不答应。
吕布大怒,举剑威胁袁涣。
『为之则活,不为则死。』
袁涣怎么答的?
“涣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
“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將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將復將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於彼。”
“且涣他日之事刘將军,犹今日之事將军也。”
“如一旦去此,復骂將军,可乎?”布惭而止。
吕布自感惭愧而作罢。
而潘濬呢?
刘备如此信重潘濬,將荆州財、政悉数相托,二人间的君臣之义,比刘备、袁涣的深不知多少,而潘濬不如袁涣远甚。
还有习氏兄弟。
孙权遣潘濬討习珍,所至皆下,唯习珍所帅数百人登山。
潘濬数次使降,不答。
潘濬又摒除左右,自到山下,求与习珍交谈。
珍遂谓曰:“我必为汉鬼,不为吴臣,不可逼也!”
潘濬攻之月余,粮、箭皆尽,习珍谓群下曰:“我受汉厚恩,不得不报之以死!诸君何为者?!”旋即仗剑自裁。
习珍死后,其弟习宏落在东吴,六年以来,孙权常常有问,却始终不为孙权发一言。
自打潘濬降吴以来,吴臣多赞潘濬其人『方严疾恶,义形於色,梗梗有大节』,誉为『心膂股肱,社稷之臣』。
但哪个不知?
这些不过是迎合孙权扶持荆州派系的想法,拍潘濬的马屁,让潘濬这『伏床而泣』之人,在吴国內部不至於太尷尬罢了。
至於其人內核,大多数江东文武心里都有桿秤,不过是色厉內荏的老物罢了,仗著孙权宠恃,没有人去拂他顏面。
潘濬看著眼前被关兴送上来的这口环首刀,举起,手微微颤抖,最后一咬牙横於脖梗前,却十数息迟迟不能狠下手来。
而帐內一眾吴人降將,见此情状虽心有戚戚,却也不免暗自对潘濬这廝讽刺起来。
眼见潘濬如此,刘禪眼神示意关兴上前夺了那口环首刀,不再给潘濬这廝机会。
就这一幕,便足够了。
“算了,朕来助你罢。
“给你留一个好名声,成全你与孙权的君臣之义。”
在潘濬错愕的神色中,关兴与两名虎賁郎將他拖了出去。
过不多时,关兴捧著其人血淋淋一颗头颅回来。
“真是大吴忠臣,首级膏制,將来赠予孙权,至於另外半尸,便埋於巫县,將他生平事跡刻碑,立於巫县县门,供后人瞻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