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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喊杀声、火烧得啪响,闹腾了一宿!近处也不安生,几个不知死活的泼皮无赖,以为天塌了就能浑水摸鱼,趁著夜色翻墙越户,到处砸门撬锁,抢劫偷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指了指墙角那片栽种著月季的圃:

“合该他们倒霉,竟把主意打到老子看守的地方来了!刚伸手扒上墙头,老子就用刀剎下了几只手!”

“见了血,断了爪,这帮醃货色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手都顾不上捡。”

梁进看去,只见几截苍白僵硬、断口处血肉模糊的人手,赫然散落在黑色的泥土和翠绿的叶片之间,不少蚂蚁在上头爬来爬去。

他微微頜首,季飞的手段他是放心的。

但季飞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不过·你快去內院看看赵姑娘吧。”

“她等了你一整夜,急得不行了。”

梁进闻言,眉头微,立刻转身穿过月洞门,快步走向內院。

刚踏入內院,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便传入耳中,如同受伤小兽的鸣咽,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揪心。

循著哭声来到客厅。

只见赵以衣正伏在一张紫檀木的桌案上,肩膀隨著哭泣而剧烈地耸动,乌黑的秀髮散乱地遮住了半边脸颊,泪水早已將衣袖浸湿了一大片。

而皇后牧从霜,正站在赵以衣身旁,绝美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茫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几次伸出手,想要安抚赵以衣颤抖的脊背,却又如同被烫到般缩了回来,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蜷缩著。

从来之后別人抚慰她,她还从未抚慰过人。

如今她面对一个普通女子如此深切的悲伤,竟显得笨拙而无力,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衣?怎么了?”

梁进的声音打破了室內的哀伤气氛,他大步踏入厅中,目光带著询问落在赵以衣身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以衣猛地抬起头。

泪水冲刷过的脸庞苍白如纸,一双原本清澈明亮的杏眼此刻红肿得像桃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掛著细碎的泪珠。

看到梁进,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依赖和委屈,挣扎著想站起来,却因久坐哭泣而双腿发软,跟跪了一下。

“梁大哥!你—你终於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硬咽,带著劫后余生的颤抖,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

“我——我想回家!求求你———让我回家看看爹娘吧!”

“昨夜—昨夜外面那么乱,火光烧红了天,我我好怕——"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话语破碎得难以连贯。

梁进立刻明白了原委。

当初为了保密,他特意叮嘱过赵以衣,在照顾牧从霜期间,若无特殊情况,儘量待在宅院中不要外出。

平日里赵以衣温顺懂事,从未有过怨言。

然而昨夜那场波及全城、如同末日降临般的动乱,彻底击碎了这个年轻姑娘的镇定。

她担忧家中父母亲人的安危,心如油煎,却又不敢违背梁进的嘱託私自离开,只能在这看似安全的牢笼里,听著外面隱约传来的恐怖声响,在无边的恐惧和煎熬中苦等黎明,苦等梁进的归来。

梁进看著赵以衣哭得几乎脱力的模样,轻嘆一声,上前一步道:

“傻丫头,既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那么自然得赶快回家看看。”

“快回去吧,若是家中无事了再过来。”

赵以衣闻言,慌忙用手背胡乱地擦著眼泪,提起裙角,就要往外冲。

“等等!”

梁进再次叫住了她。

赵以衣停下脚步,不解地回头,眼中还带著未乾的泪痕。

梁进看著她单薄的身影,再看看外面依旧混乱不堪的京城景象,语气沉稳道:

“外面乱象未平,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路上恐有不测。”

“我陪你走一趟。”

他深知赵以衣是为了帮自己的忙才被困於此,於情於理,他都不能让她独自去面对归途的凶险。

赵以衣眼中瞬间又蓄满了泪水,这次却是感激的泪水,她用力地点点头:

“嗯!”

两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方暂时安寧的小天地,重新匯入那满目疮的京城街道,朝著城西赵家所在的方向疾行。

然而,越靠近城西,空气中的异样就越发浓重。

那呛人的焦糊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刺鼻,越来越灼热。

抬头望去,只见赵家所在的坊市方向,一股股比別处更为粗壮、更为浓密的黑烟,如同一条条巨大的、污浊的黑龙,源源不断地翻滚著升腾而起,几乎遮蔽了那片天空。

地面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漆黑的、湿漉漉的污渍,脚踩上去,发出噗噗的粘腻声响,抬起脚时,鞋底便沾满了黑色泥泞。

那是大量燃烧物飘散的灰。

街道上迎面而来的人群,也印证了前方的惨烈。

许多人被浓烟燻得满面漆黑,只能看到一双双布满血丝、充满惊恐和悲伤的眼睛。

他们或是互相换扶,步履;或是麻木地推著吱呀作响的板车,车上堆著从废墟里刨出来的、烧得焦黑的木头和几件勉强能辨认形状的破旧家什。

更多的人端著大大小小的盆桶,里面盛著浑浊的泥水,脚步匆匆地朝著同一个方向奔跑,脸上写满了绝望的焦急。

当梁进和赵以衣终於转过最后一个街角,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原地。

一整条街!

他们记忆中那条虽不繁华却充满烟火气的街道,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焦黑的、散发著余烬热气的废墟!

目光所及,再无一座完整的房屋。

曾经鳞次櫛比的民宅,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樑如同巨兽折断的肋骨,杂乱地刺向天空。

烧得只剩下框架的屋架扭曲变形,勉强支撑著摇摇欲坠的残墙。

缕缕带著火星的黑烟,如同不甘的冤魂,从无数处废墟的缝隙中顽强地钻出,將空气都染成了灰濛濛的顏色。

地面覆盖著厚厚的、鬆软的灰烬,一脚踏下,便腾起一片呛人的黑雾。

在这片巨大的、散发著死亡气息的焦土之上,倖存的百姓如同蚁般渺小而忙碌。

他们哭喊著亲人的名字,在滚烫的废墟瓦砾中徒手挖掘翻找;有人被严重烧伤,衣物和焦糊的皮肉黏连在一起,每一次挪动都伴隨著痛苦的呻吟;有人端著水盆,拼命泼向那些仍在冒著青烟和微弱火苗的角落;有人找到了亲人的尸体,可那已是被烧得蜷缩焦黑、面目全非的一团,只能从残留的衣物碎片或熟悉的体型轮廓上勉强辨认。

也有零星的倖存者,在自家废墟的角落,奇蹟般地刨出几件未被完全焚毁的瓷罐或铜钱,脸上露出劫后余生却又茫然无措的神情。

“爹!娘——!”

赵以衣发出一声悽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

她再也顾不得脚下的泥泞和灰烬,提起裙摆,疯了似的朝著记忆中家的方向狂奔而去,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她沾满黑灰的脸上衝出两道清晰的痕跡。

梁进心中一沉,紧隨其后。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滚烫的废墟之上,灼热的空气炙烤著肺部,脚下不时踩到坚硬的、

尚未冷却的碎瓦片或烧焦的木块。

终於,他们来到了赵家租住的小院位置。

然而,哪里还有什么小院?

眼前只有一片与邻居家废墟完全融为一体的焦土。

几根粗大却已烧成焦炭的房梁歪斜地倒塌著,勉强勾勒出曾经房屋的轮廓,上面依旧冒著缕缕青烟,散发著刺鼻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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