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没有人跟他说话,这么多天过去了,的也相当难受。
今日倒是来人了,来的却是仇敌胡翊,这又是何其的可笑?
“駙马到此何事?”
杨宪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
胡翊也不同他磨烦,开口便道:
“陛下旨意,明日將你剥皮凌迟,本駙马今夜前来验明囚犯正身。”
听到这话,杨宪当即是一愣。
他有些失神,恐惧之间,一脚踩到放置在地上的饭碗。
这一跤立即就摔下去,还摔得不轻,额头上擦破的伤口,当即开始流血.—
抱著吃痛的膝盖骨,擦著血污,杨宪头髮蓬乱著,极尽狼狐之色。
他满是血丝的二目紧紧盯著胡翊,不可思议的问道:
“难道,陛下派了你来监刑吗?”
“这有什么问题吗?”
胡翊的目光平和,直视向杨宪的目光,並不惧怕与任何人对视,
杨宪咬著牙,现在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活成了个笑话,他笑著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陛下可以不经过刑部,直接派駙马来监刑自己。
如此手段通天,自然也就可以操弄应天府尹王兴宗,授意他在调查高见贤命案时候放水。
这位駙马爷就是杀了高见贤的罪魁祸首,种种跡象都已表明,凶手就是他,
但有皇帝护著,只怕到自己死后结案,定会又帮他洗脱罪名。
哪怕他是什么右丞相,却依旧撼动不了这位駙马爷。
杨宪当时看不清楚这一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如今他看清了,却已身在牢狱之中,明日就將要剥皮凌迟。
除了苦笑以外,现在的杨宪,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无奈。
好在他也知道自己所犯下的事,本就是罪无可怒的,从被打入死牢开始他便有预感。
现在,朱元璋的刑罚真正下来了,只是惊讶过后,便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最坏的消息。
人之將死,也就不顾其他了,杨宪此时看向胡翊,毫无恭敬可言,绝望地问道:
“陛下將我凌迟剥皮,妻儿老小如何处置?”
“直系宗族斩首,三族流放。”
杨宪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他又重新打量起了这位駙马爷,认认真真地看著他,想要將其看透。
但终究他又看不透此人。
从雨夜怒杀高见贤,虽能看出他身上的男儿血性,但却衝动无脑,行事过於鲁莽,看不清楚形势。
但从他后面拿侄儿开刀,激怒自己,这一步步的善算谋划来看。
又不得不承认,从头到尾自已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完全被他激怒后更是失了智。
杨宪虽然知道自己中了胡翊的圈套,却至今想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落败的。
身为陛下身边的检校,阴谋诡计搞了几十年,一直被他力挺。
怎么突然就倒了呢?
他想不通。
这是一种更加高级的拿捏,是於大局之下的一种拿捏。
胡翊借的是势。
一个凡人,尤其是一个不知晓后世歷史的人,是很难借到这股势的。
对於和胡翊的斗爭,虽是输了,但杨宪只是觉得遗憾,並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唯独惋惜的是族人。
一想到此处,才有些后悔,便又抬起头来直视向胡翊,问出了心中的那个疑惑:
“如若当初,我不曾暗害你大哥,你是否会放我一马?”
胡翊想了想,开口回答道:
“你若不以我家人为要挟,我自不会动你。
但你之死,诱因並非別人,实属你咎由自取。”
杨宪不解。
但他现在將死,那些仇、那些恨,反正已经报不了。
既然如此,索性心平气和些,询问起胡翊原因:
“你说这话,那请问,我真正的取死之道是何?”
胡翊答道:
“你老师曾如此评价你,说你虽有相才,而无德行,且心胸狭小,不知做事该当张弛有度。”
杨宪心中仔细咂摸著滋味,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
死到临头,他也想起刘基之言,这话老师曾经也对他这学生说过。
胡翊便又道:
“你气量狭小而善妒,还要做丞相,这便是取死之道。
纵然你不得罪我,必定也会得罪別人,人这一生要歷经无数个坑,避得过一个,不代表避得过下一个。
你的脾性,已经决定了你不可能走的长远。”
胡翊的话,令杨宪觉得有理。
他竟然下意识点了点头。
“駙马,既已落在你手里,今晚又能来跟我说说话。
到了明日,杨宪就任由你处置了,割多少刀,都任由你。”
胡翊心说,这大概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