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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迹坐在桌旁拱手道:「黄阙兄、沈野兄,许久不见。」
黄阙没有回答,目光正看向别处。
陈迹顺着目光看去,正是齐昭云的方向:「我搅了两位的相聚。」
黄阙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了仰,脸色微红:「没有没有,陈迹贤弟莫要取笑。」
陈迹开门见山:「有一事相问,黄阙兄家中可有往来的盐商?想来盐商之间,应相互有不少交流才是。」
黄阙神情先是错愕,而后渐渐冷下来:「贤弟为何总找我打听盐商之事,我已是举人身份,家中做何事与我又有何干系?您若是想提醒我记得自己的盐商身份,不该出现在这高雅之地,大可直说。黄某来京城日久,奚落与讥讽也听过不少了,受得起。」
陈迹恍然,对方来京城遭受太多误会了。
可他今日,却是专程为黄阙而来的。
沈野见两人陷入僵持,赶忙笑着打起圆场:「陈迹贤弟,你可知我近日因你而名声大噪?」
「哦?」陈迹疑惑:「此话怎讲?」
沈野哈哈一笑,左手揽着衣袖,右手提起水壶给陈迹倒了半杯茶水:「你与佛子无斋辩经那日,沈某将此事全部记录下来。你离开后,沈某去文远书局,坐在书局里修辞至半夜才最终成稿,交由书局连夜刊印。如今各大书局都摆着沈某的小册子,说书人讲到这第二次辩经时,也都会提到沈某一嘴。想来,在道庭推动下,这次辩经会在三月之内传遍大江南北,沈某也算是借你名扬天下啦。」
陈迹谦逊道:「沈兄客气,虎丘诗社文魁之名,早已名扬天下。」
沈野赶紧摆摆手:「虎丘诗社已是陈年往事,莫要再提。你们这次辩经之事传出去后,大家文会都办得少了,即便办了也不再写诗,哈哈,都怕被人说是以俗覆真。」
说话间,白玉台上编钟骤然奏起,丹陛大乐堂中人声戛然而止。
陈迹回身看去,却见台上一年轻道士提着一支巨大的毛笔踉跄登台,在台上假门板上题下几句疯癫言语:
昨日鹿鸣宴今宵铁索寒。
说甚龙凤种?道甚草根难?
曾记我为谁与佛子辩经曾记我为谁把缰绳牵?
心心念念,怎奈不是良缘。
写到此处,道士忽将毛笔一扔,扬天大笑:「大梦谁觉?不过是一出终生误,演与千秋看!」
说罢,年轻道士踉跄退场。
陈迹怔怔的看着那块破门板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诗词,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这才刚刚开场,便已有官贵女子拿手帕掩面而泣,站起身对年轻道士退场方向哭诉道:「李长歌!」
原来这道士就是李长歌。
陈迹被女子哭声唤回神来,顿时心中暗骂道庭手段下作,竟夹带私活,让戏中李长歌最终入了道庭、当了道士!
这玩意一定是张黎写出来的,只有这老小子会这幺欠。
正戏开场,生、旦、净、末、丑相继粉墨登场,讲了两位寒门子弟、高门子弟间的爱恨情仇,爱而不得。
陈迹没有入戏,只因里面的剧情除了陆浑山庄辩经之外,其他的都和他没什幺关系。这个时代的戏码,也远没有后世那般狗血曲折。
最重要的事,台上人,也不是他记忆里的人。
反倒是黄阙嘴中念念有词,念着戏里的台词:「二十年嚼穿铁砚,抵不过齐家半张荐函……原是我痴顽,从来朱门恩是剑。」